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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文摘] 化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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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 12: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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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泞开始蔓延,任你力挽狂澜,雪逝已然。——题记
  
  暮色渐渐沉了下来,那无边的黑色像滴入水中的黑墨水一样慢慢的晕染开来,也许是因为雪天的缘故吧,天早早的就漏出了疲态,纤弱而又疲惫的瘫倒在黑夜的臂弯里,著起了她凄美而又略显荒凉的梦。
  
  北方的冬天总是这样,总是跳过黄昏,略过晚霞,像位勤快而又好心的老人,赶着接班似的一天比一天到的早。特别是在这种一连几天落雪的日子里,他更是早早的来了,像是中午草草吃了午饭就匆忙赶来似的。也许是这场雪持续的太久了,连天空都也些倦怠了吧,总觉得今天的天黑的尤其的早。今天是大年初二,烟花炮竹声,已没有昨日那么激动和热烈了,偶尔传出一声两声的炮竹声,在寂寥的雪夜里反而显得格外沉闷。
  
  今年过年怎么会这样呢?怎么比往常更乏闷无趣了呢?难道是因为这场雪?也不应该吧?为什么我也会觉得这场雪黯淡了一切呢?在我的印象里,北方的冬天一直是黑白色的,但这种黑白色的世界更像是一副干净而典雅的水墨画,虽然不够惊艳,不够热烈,却让人心声怜惜。特别是那洁白的雪花,那么透亮晶莹,简直就像宝石一样,通透美丽,让人心生欢喜。
  
  下雪对于北方人来说,无疑是让人兴奋的事。因为大片大片银色而又晶莹的雪花,无疑是这个黑白世界里最绚烂,最光彩的一笔了。雪天里孩子们可以冒着雪堆雪人、打雪仗、滚雪球,双手冻得像红萝卜一样,又粗又红。还有玩儿雪时那种奇妙的感觉,两只手开始触到那冰凉的雪的时,一种热烈而又清晰的冰凉打通了所有的感官,但是过一会儿整个手又像烧起来了一样火辣辣的,感觉里面的血液好像要沸腾了似得。
  
  而这次回家过年,除了感受到北方冬天那切肤的严寒和沉闷,便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感受了。连这场持续了三四日的大雪也显得那么无精打采,是啊,这场雪落落停停已经持续了三四日了,怪不得现在看起来会这么疲惫。雪花也早已变成了雪粒,落在地上一颗一颗的,像是父母耕种小麦时,施的化肥。早已不是那种美丽而又轻盈的花瓣了,而小时候我也真的以为这种雪粒就是化肥,因为家里的老人们经常会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那时候我就想,下雪天老天爷会帮小麦施那么多肥,怪不得人们要说来年枕着馒头睡呢。尽管那时候我觉得小麦需要这样的化肥似的雪去滋养,但是我还是喜欢那种轻盈美丽随风打转的浑身长满小刺儿的雪花……
  
  “你姨妈打来电话了,明天要早点去你姥姥家,先去祭拜你姥姥、姥爷,再去你舅舅家走亲戚(在北方很多地方都管去亲戚家叫走亲戚)。”妈妈的说话声打破了我剔透的冰雪世界。
  
  “好的。”刚从回忆里回过神,我没多说什么,就本能的应了一声,妈妈说完就下楼去和爸爸商量明天的日程和明天要买的东西了。
  
  在北方,大年初二,一般是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可是当姥姥走了之后,我就又知道了另外一个习俗,那就是,如果女儿的父母有离世的,为了尽孝要改成大年初三回娘家。我不知道为什么,也问过妈妈为什么这样就尽孝了,妈妈只是很严肃的告诉我:“小孩子家,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得到这样的答案,便觉得自寻无趣,以后也再没有问过了,所以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俗,就像不知道正常情况下要大年初二回娘家一样。
  
  “快起来!”我的意识从睡梦中渐渐清醒过来,便听到了这句话。心里很不情愿。但是还是在妈妈的催促下磨磨蹭蹭的起了床。
  
  洗漱完毕,草草吃了点儿早餐,已经是上午九点三十分了,妈妈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这种场合爸爸往往是不会参加的,他不喜欢做像祭祖、走亲戚这种跑来跑去,繁杂而又琐碎的事。但却很热心的帮我们买礼物,收拾东西。与此相反,走亲戚这种勾当却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了。因为每次走亲戚都能吃到好多好吃的零食和饭菜,最重要的是过年的这次走亲戚每个小孩子都会有压岁钱,那时候的我真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跟自己有点儿亲戚关系。当然,那时候的我们也很自然的把走亲戚当做最幸福最开心的事了。只不过那时候的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是“走亲戚”,而是很自豪的把“走亲戚”亲密的翻译为“去姥姥家”。而每当要去姥姥家的时候,我们都会大声的告诉小伙伴:“走喽!要去姥姥家去喽。”然后得意的在小伙伴羡慕的目光中撒欢似的跑回家。而如今我已经读大四了,弟弟也已经读大二了,我们也早已没有了那种可以不劳而获赚取压岁钱的特权了,也早已对“去姥姥家”失去了儿时的兴奋和激动。
  
  瞧吧,成长带给了我们什么,首先就是残忍剥夺了我们拥有压岁钱的权利。在我们还小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花钱的时候,有那么多亲戚要给我们发压岁钱,而这个时候妈妈就会慷慨的告诉我们:“妈妈帮你们攒着。”然后我们就得乖乖的把钱交上去。而如今我们长大了,懂得了如何分配和使用自己压岁钱了,我们反而却没有了压岁钱。看吧,这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有趣。其实想想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曾真正拥有过压岁钱,而曾经我们却对它充满着无限的冲动和向往。想到这些我不禁笑了。
  
  “怎么了?那么好笑?”妈妈见我没头没脑的笑了,便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妈,表哥表姐他们都去吗?”我赶紧转移话题反问妈妈。
  
  “去!都去!看谁家的孩子像你们俩一样,去你舅舅家都不去,以后还指望你们能给谁亲呢?”妈妈有些埋怨的道。
  
  是啊,我和弟弟应该有三四年都没去过舅舅家了,特别是姥姥去世之后我和弟弟就几乎没有去过舅舅家了。读高二的时候姥姥就走了,后来觉得没有姥姥的姥姥家便再也不是姥姥家了,而变成了舅舅家。也许这就是我们不愿意去走亲戚的原因吧。毕竟姥姥是那么的慈爱,而如今她不在了,连走亲戚的称谓也都不属于她了。
  
  雪神早已在深夜静悄悄的走了,我想到了我们接下来一天的行程里接触到更多的应该是更多的锈迹搬的泥泞和残败,而不再是干净美丽的雪了。到舅舅家的时候姨妈一家人全都到了,果真妈妈说的没错,不仅姨妈和姨夫来了,大表姐、二表姐和大表哥也都来了。怪不得每次,我和弟弟站到爸爸那条“不走亲戚”的路线上时,妈妈就会很生气的说:“养你们俩算是白养了,你舅舅家你们都不去,以后还能指望你们俩孝敬你们舅舅吗?这么亲的亲人都不知道走动,再过几年你们连我都不准备认了吧。”妈妈一直都希望我们全家人都去走亲戚,可是爸爸就是不去,妈妈也拿他没办法,后来我和弟弟也学着不去,妈妈就有些生气了。
  
  我想妈妈是爱姥姥姥爷、姨妈和她的两个哥哥的,姥姥走的时候恰逢妈妈在外地,为此,妈妈很内疚也很后悔,每每提起此事妈妈都会很自责,我也无意中看到她为此偷偷抹眼泪。看到妈妈掉眼泪我也才渐渐意识到,向来坚强坚韧的妈妈也会哭,原来妈妈也是需要妈妈的。而我们失去的姥姥正是妈妈失去的妈妈,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有一天我会失去妈妈,所以我也似乎能明白失去姥姥对妈妈意味着什么。所以有机会我就想试着去安慰妈妈。告诉她我知道她爱姥姥就像我们爱她一样,告诉她我能理解她的痛苦,告诉她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失去她的心情。当然,妈妈听了我的话即惊愕又感动。过了一会儿,却意味深长的告诉我,我爱她和她爱姥姥的心境还是不完全相同的。她没告诉我为什么却说等我长大了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懂的,她还说她这些年对父母的爱一直一直都在稀释,就像一杯浓浓的糖水,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直往里边注水,虽然爱没有变但味道却一直在变淡。她责怪自己,怪自己没在子女和父母之间做好平衡,让父母高高的坐在天平的另一端不予理睬。
  
  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不像是在教导我,更多的像是喃喃的自言自语,或许更多的是自责和忏悔。当然我似乎能从他们那些大人的身上看到母亲这些话的含义,因为邻居家的两个叔叔都不愿意养他们的亲生母亲,这也许就是因为他们对父母的爱已经稀释到没有任何的味道了吧。但是我又不能完全明白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亲生的子女都不愿意供养双亲。不过我却很自觉的对号入座,把自己放在了妈妈天平偏重的那一端,并且为此有些开心。
  
  其实在我的印象里在他们那一代里妈妈算是个孝顺的孩子了,如果孝顺的标准可以降低的话。有时候我觉得妈妈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爱的人,对于我们是如此,对于姥姥姥爷他们更是。妈妈是所有的孩子里边最小的一个,当然也是最孝顺的一个。她表达爱的方式就是做各种吃的给姥姥姥爷送去,定期去姥姥家给他们洗换洗的衣物。特别是姥姥病种的时候,那时候我在读高一,每周回家一次。妈妈每周至少要去两次姥姥家看她,给她做她喜欢吃的各种东西。有时候家里忙的话,我每周仅有的两天假期也会被妈妈安排一天让我去照看姥姥。
  
  然而姥姥的处境并没有因为妈妈的好手艺和勤劳而好转,姥姥的病情虽然已有所好转,但是她疲劳的身躯,就像她住的那所老屋一样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淋了。我刚开始有时候会觉得妈妈很讨厌,把我唯一休息的日子都给占用了,也为此有些怨恨姥姥,可是当我看到瘫坐在一把老椅子上不能行走的姥姥时,我所有的怨恨和埋怨都消失了。我想任何人都不会也不忍心对这样一个瘫软无力而又无比慈祥的老人心生怨念的。
  
  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姥姥瘫坐在那把灰色的老椅子上和我说话的神情。我说:“姥姥,我妈做的好吃的让我带点儿给您和姥爷尝尝。”姥姥看到我很开心,她虽然不能走路了,意识还是很清晰的。“乖,你咋也来了,不好好写作业,我这一病啊,总是拖累你们家。姥姥以前能动的时候也没帮衬过你们家,现在却一直拖着你们家。”姥姥有些愧疚和心疼的说着,接过妈妈给她做的吃的。我对姥姥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姥姥说:“姥姥只要您好好的就好,谁也不拖累。”我帮姥姥打开饭盒让姥姥趁热吃点儿妈妈刚炖好的鸡,姥姥却坚持要自己吃。边吃边对我说些类似“没给你们留下什么财产”、“自己得病无能”、“拖累”之类的愧疚的话。我不知道姥姥为什么老说这些,难道妈妈奉养她不是她的责任和义务吗?姥姥也理应享受这些啊。不仅是妈妈她所有的子女都应该尽心尽力的去奉养她、照顾她啊,她为什么会对享受子女本该做好的本分和义务感到愧疚和不安呢?而对那些不愿意也没尽心照看她的孩子没有一点儿埋怨和不满呢?
  
  我看着姥姥用她那几乎掉光的牙艰难的咀嚼食物的时候,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些心疼和怜惜。姥姥曾经是一个多么能干的人啊,而如今却只能坐在一把破旧的老椅子上,靠别人施舍的恩情过维持着没有尊严的生命。我看着姥姥不禁想到了书上说的一些形容度过老年光景的词语“含饴弄孙”、“儿孙满堂”、“老有所依”等一切安度晚年的词语。难道这些光景只存在于书本中吗。姥姥虽然也儿孙满堂,但是我并没有看到到她有一丝一毫的安度晚年的光景。
  
  这些年除了走亲戚去姥姥家和姥姥有所接触,平时并没有和姥姥有太多的相处。但是从妈妈的口中我听到过很多有关姥姥的传奇事情。妈妈说她们家一直是姥姥当家,姥爷脾气虽好但是什么也不会做,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反而是姥姥在那艰难的岁月里越来越坚强,妈妈说姥姥的一生都没享过什么福,年轻的时候身体好,杀羊、宰猪、卖羊肉都不在话下,姥爷最多就帮姥姥喂喂羊,烧烧火,所有的事都要姥姥一个人来完成。后来,她的子女都成了家,她依旧闲不下来,买辆三轮车摆放好各种小吃小食到处去吆喝。无论刮风下雨都不舍得休息,方圆二三十里的村里的孩子只要听到她的吆喝声就格外的开心和兴奋。只是后来她三轮车能到的范围越来越小了,直到她生命结束前的两年她的三轮车再也载不动孩子们的希冀了。我当时并不能理解姥姥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拼劲儿,也实在想不出是什么让她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一刻也不停歇的奋力拼搏到八十多岁的。
  
  关于两个舅舅和舅妈为人看起来也一直很和善,每次去他们家都会给我们做好多好吃的。还会“乖”啊“乖”的叫我们。我实在想象不到他们会不孝敬姥姥,因为姥姥住院前的一周她还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在别人家收割过的玉米地或是黄豆地里捡玉米粒和黄豆粒。刚开始听到这些我根本不相信会有人去捡黄豆粒或是玉米粒这样的事。但是后来有一次在姥姥家吃西瓜的时候,我告诉姥姥这个西瓜不甜我再换一个给她的时候,她却告诉我她捡豆子的时候渴的厉害就捡了别人吃过的瓜皮吮了一下就已经觉得很甜了。我听完瞬间脸就红了,在这个坚韧的老人面前我感到无地自容,更为姥姥如此大的年龄有如此的遭遇感到愧疚。
  
  回到家里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妈妈叹了口气说:“这就是当娘的命啊,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那叫尽责任,至于老了孩子养不养你,那就是你的造化了。”
  
  “那你怎么不把她接回咱家啊?”我好奇的问。
  
  “这哪是我能解决的问题啊,我照顾姥姥姥爷是有义务的,但是养老送终的义务还是要你两个舅舅去完成的。”妈妈答道。
  
  “为什么你不能给他们养老送终?你也是他们亲生的。”我有些生气的问道。
  
  “你先别说我了,你将来嫁了人指不定怎么样呢?”妈妈被我的话激怒了,扯着嗓门答道。
  
  妈妈和姨妈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祭祀用的用品,让我们帮们提着跟着他们一起去祭拜姥姥和姥爷。对于这些冥币纸钱之类的东西,我向来都觉是心里有些抵触的,不愿意看到,更不愿意接触,所以我就慢腾腾的走在最后边,希望表姐和表哥他们能够主动帮忙。当然我的计谋得逞了,我和弟弟轻松的走在祭祀队伍的队尾。谈论一些学校里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琐事。表哥表姐她们都已经工作了,则谈论公司里一些有趣的事情,不时的还传来一阵阵欢笑声。
  
  到了姥姥的墓地,妈妈先是点起了鞭炮,然后又开始边点纸钱边说:“妈,我们来看你了,给你送点儿钱,在那边花钱不要仔细,缺什么就买什么,缺钱了就托梦给你烧去……”
  
  我听的不觉后背发凉,赶紧转移注意力,凑到表哥表姐那里,他们还在谈一些有趣的事,说他们公司一起去划船,有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划,把船划的晕头转向最后还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水里。然后他们就开心的笑了,我又自觉地对号入了坐,有些尴尬的笑了,仿佛他们谈笑的那个落水的窘迫的人就是我,因为我也很宅,很少参加什么集体活动,所以我想如果是我和他们一起去划船八成应该也会落水吧。
  
  妈妈和姨妈絮絮叨叨的说完了几句嘱托的话也开始了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就像墓地边上麦田里一阵阵被风掀起的白色的波浪,一波接一波的。而我们几个就在墓地的周围四处逛游,说实话除了刚听到的妈妈和姨妈说的那些什么钱啊,梦啊之类的瞬间,让我有些祭祀的感觉外,而更多的感觉是和踏雪出游一般轻松愉悦。
  
  祭拜完姥姥,我们又跟随着他们到另外一个墓地去祭拜姥爷。而这两地之间的距离还挺远,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快到姥爷墓地的时候,我们又踏上了满是泥泞的土路,此时我的鞋子就像是块在潮湿的空气里放置太久的铁块,已经被一层厚厚的铁锈包围了。进墓地的时候我在门口的一块石头上磕掉铁锈,露出那还没被完全腐蚀掉的实心铁块。
  
  走到姥爷的墓前,我心里在想“姥爷一个人在这里习惯吗?他多可怜啊,他生前就离不开姥姥,生活也完全不能自理。在姥姥仅有的没有外出赚钱的两年时光里也没能和姥姥相守在一起,而是被安置在不同的子女家里。姥姥走后你也很快就失去了意识一病不起了。而如今人死了又没能安葬在一起,你们会怪你们的孩子们吗?”“不会!肯定不会!即便是他们不满意这所有的安排,也肯定不敢更不会怪罪谁的。他们除了会责怪自己付出的还不够多,责怪自己太没用老的不能动还要拖累人。”我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坚定的回答着我的疑惑。
  
  还记得,姥爷生前在我家住的那段日子,他一直有些惶恐不安。直到有一次下雨路滑,他才说出了他为什么不安。一个落雨的清晨,姥爷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妈妈把他扶起来后问姥爷有没有什么地方摔倒了不舒服。姥爷久久的只说了一句话“送我回家,死我也要死到家里去,死到儿子家。”妈妈扭不过他只好冒着雨把他送回舅舅家。其实后来不是妈妈提出要照看姥爷的,是两个舅舅就提出的四个孩子轮流照看两个老人的规则。两个老人在四个子女家依次按月分开赡养。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姥爷对舅舅不愿意赡养他们毫无怨言,竟然还决心要死在那里。
  
  是啊,天下竟然有在自己子女面前如此卑微的父母,一生为子女辛苦操劳,老年还想着死前能为他们留下那些对子女来说并不多的财产;当自己不能养活自己的时候,总算能尝到子女不知兑了多少水的早已没有甜味的白糖水时,还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愧对子女。
  
  我不知道他们都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承受了什么,更不知道他们的子女回报给了他们什么。才有了他们的那种尘土一样坚韧而又卑微的存在。也许是时代造就了他们这种只懂奉献的谦卑的性格,这些有太多的情感都说不清楚,更不是我所能想明白的。
  
  妈妈和姨妈点燃了纸钱,又开始了那些让人听了会起鸡皮疙瘩的话,我怕听多了心里会害怕,便一个人走开了,走到路边踩着那些正在融化的积雪,已经不能发出那咯吱咯吱的响声了,那声音却变得有些像哑了的炮仗似的黯淡沉闷。久违的太阳从云从中露出了整张又圆又大的脸,也许是好久没出门的缘故吧,它那整张脸却比往常白皙了许多,胖了许多。从它脸上散发出来的白净的光,投射到正在融化的雪面上,仿佛《西游记》里的妖怪遇到了照妖镜,那些雪堆便乖乖的现出原形,静悄悄的瘫软在地面上。
  
  回到舅舅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四十多了,大舅妈依旧和往常一样热情,客厅里两张长长的桌子都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看着色香味俱全的满满的两桌子菜,我估么了一下足足得有四十个菜吧,十个人怎么能吃的下这么多的菜呢!是啊,大舅妈依旧是大舅妈,她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那么较弱贤惠的家庭主妇。我时常不能把大舅妈和不孝顺联系到一起,所以我曾经对大舅妈产生了这样的不解和疑惑。
  
  “我贤惠的大舅妈呀!你曾经为你亲爱的丈夫的父母亲,你亲爱的公公婆婆,你疼爱的孩子的爷爷奶奶做过一道菜吗?哪怕只有一道,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我亲爱的大舅妈啊!你是那么的温柔,对我们这些不常去的客人,都能是如此的亲切客气,对你至亲至爱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多点儿爱与关心呢。我始终想不明白,也不愿意想起两个舅舅他们争夺姥姥生前留下的用一生换来的几万块存款时四个人狰狞的模样。难道就因为他们是你们的父母,他们就欠你们的吗?他们就应该自己存款为自己看病,死后预留存款给自己下葬。那么,作为子女,除去那些财产上的争端,你们又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这些问题,自从姥姥病逝后就一直困扰着我,而且我也一直很不喜欢那些不孝顺的人,更把自己当做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因为我深信,无论我将来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像妈妈说的那样,把那杯浓浓的糖水稀释到没有甜味。但是此时再些这些疑惑我好像能模糊的给自己一些答案了。因为半年前的一天我切实的听到了我的心变质的声音,并决心狠下心去挖去那块已经变质了的部分。
  
  那是大一的下学期,我和学校里的大部分人一样开始谈起了恋爱,那时候的我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我每天都沉醉在我美妙而又奇特的爱情里,可是我的这些微妙的变化很快就被细心的妈妈察觉到了。她开始为我担忧,因为我告诉她我男朋友的情况之后她并没有表现出我想象的激动和开心。反而竭力反对我们在一起,但是那时的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一定要坚持和男朋友在一起。并下决心就算妈妈像电视剧里的那些狗血剧情一样拿母女关系做威胁,我也不会妥协的。那段时间我和父母的关系都慢慢变淡,也许正是那个时候我的心慢慢开始变质了。我也不像以前那样依赖父母了,给他们打电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甚至有时候会觉得父母打电话好啰嗦,随便应付几句便挂了。
  
  只是后来我的爱情,渐渐的陷入危机,我变的心烦意乱,无心所有的事,但最后还是以分手告终。分手后,我几乎变的有些厌食,一连几天都可以不吃不喝,偶尔饿了就猛吃一顿。有时候甚至想过轻生的念头,可是那时候妈妈每天早上都会把早餐端到我的床前,而我却常常以没刷牙不想吃为由拒绝她的好意。但是她却二话不说的给我买了口香糖让我嚼了口香糖再吃早餐。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心被一只手狠狠的抓了一下。我忽然想起了我曾经安慰妈妈的话,才茫然醒悟原来人心真的是会变的,更可恶的是我不但稀释了那杯浓糖水,还让它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
  
  吃完饭,我坐在舅舅家的屋檐下看着忙碌收拾碗筷的舅妈,忽然有几分伤感涌上心头。我不再责怪舅妈,反而开始自责。责怪自己曾经说过的伤害自己至亲的那些话,责怪自己变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人。而舅妈我想她的的内心深处应该也有一块地方也许也像我一样被某一种力量深深的抓痛过,只是她自己还没有觉察到。想到这些不禁湿了眼眶,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微妙的情绪波动我把目光转移到地上哽咽着的雪水。地上的雪水越积越多,从屋檐慢慢的流经门房,再经排水道流到门外散发着恶臭的小河里。
  
  晚上洗过澡,妈妈让我帮她吹头发,我轻轻的用一只手拨弄着妈妈的头发,一只手拿着吹风机对着妈妈的头发,轻轻的吹着,我也才第一次发现,原来妈妈的发根几乎全都是白色的。看着妈妈染的黑亮的头发,和她白色的发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原来时间它在我叛逆疯狂的日子里也一直都在,没有因为我的缺席对妈妈留有丝毫的温情。更没有因为我的无理取闹对妈妈留有半点安慰,反而让她越发的衰老。
  
  我深深的吐了口气,希望还能吐出一团白雾,让我的世界重新下一场雪,找回那种久违的感觉。只是,此时窗外依旧没能飘雪,而是再次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夜。中午那大大的太阳也没能残留半点余温。反而我却依旧能够清晰的听到窗外房檐上雪水滴滴答答的响声。听着这滴滴答答的水声,我的心有些颤抖,也许明天早晨的低温能够将地上的残雪凝固起来,但是它原来的面貌却再也不复存在了,任你力挽狂澜,雪逝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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