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

daelim

　命中注定，我这一生是离不开花的。花是我的形体，花是我的生命，是我一切有形表情和无形灵魂的依附。
　　冬天刚刚过去，我终于在一场迟到的雪花里，满足了渴盼花朵的眼睛，直到在一片消融声里把她送走，我才醒悟：春天就要来了。
　　于是，我开始祈祷春天的走近，祈祷在那开满丁香花的山坡上，有一个浪漫的花事在等待我的赴约；祈祷在那月泊水湄的花丛里，有一位花的使者向我翩翩招手，等待我去采撷一个久违的梦想。
　　从一朵花到另一朵花的驿站，要走过多长的距离，我没办法用步伐去丈量，只是在心里一遍遍地默数着一个个从我眼前走过的日子，看阳光渐渐把它拉长，看黑夜渐渐将它缩短；看一阵风是如何穿过茫茫的水域，带着温湿的气息，翻越层层叠叠的山岭，涉过曲曲折折的江川，扶过杨柳千垂的枝条，将一片嫩绿的春色挂上梢头，然后就有黄鹂婉转着阳光的声音，惊醒和煦的春梦，催绿柔软的草坪，唤开万紫千红的花簇。
　　就是在昨夜，我伏在案上泼墨时，突然听到了花开的声音。一开始的时候，那花儿十分矜持地躲在春天的路口，怯怯地聆听一湾小溪破冰而出，淙淙地从山涧走过，后来那泠泠的水声太玄妙了，她便禁不住地跟着吟和着，飞扬出美妙的音律，然后就听到她悉悉嗦嗦的吐绽新蕊的呻吟声。
　　花儿开放的模样很诱惑，她半掩着红润的面庞，微微启开欲言还羞的朱唇，羞羞答答地从风的袖底下穿过，然后在一片空灵的宣笺上悄悄吐露出一瓣瓣心事，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就把整个春天的襟怀醉了。
　　花儿行走的姿态真的很美，就像一首清约含蓄的诗词，从清凉的露珠中醒来，移动着倩倩的碎步，平平仄仄地呼吸着草坪清新的气息，灵巧地闪进我的窗棂，那时，我看到，花儿微微摆动的裙裾上还沾留着青草湿湿的味道，柔美极了，鲜嫩极了。
　　那花儿就停在我伏案的白色纸笺上。我很激动，目光闪烁着晶莹的泪水。我想那花儿一定会笑我痴的。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对着一朵花儿流泪，是她色泽清纯得让我心动吗？是她花瓣娇艳得让我颤抖吗？不知道，我只感觉那扑索迷离的泪水在花的芬芳里泛起了青春的诗行，那一行行诗歌里开满了绚丽的花朵，她们嬉笑着、簇拥着、打闹着，在春天的花园里，尽情地舞蹈着美丽，歌唱着快乐。
　　那些花儿是那么幸福啊。她们是春天的主人，她们是美丽的天使。她们的鲜艳可以让鸟儿溅泪，让蝶儿迷醉，让一路春雨降下甘霖，让满山春色张开翠屏；让英俊的后生禁口，让俊俏的姑娘敛容。那些花儿啊，让我笔头笨拙得无法描述对她们深深爱恋的心情。
　　我醉了，在花的美丽中去寻找一段属于花季的情思，去采撷一个藏在春天里的心声。那花儿啊，你是我的梦吗？你是我的心吗？你是我开在春天驿站的情人吗？你层出不穷地更换着漂亮的衣裳，是不是为了愉悦我的双眸？你或淡或浓地飘逸着幽幽的清香，是不是欲来撩拨我的衷肠？你隐约含蓄地吐露着缠绵的心语，是不是想给我诉说一段深刻的情事？
　　弱柳千条杏一枝，半含春雨半垂丝；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春事到清明，十分花柳，唤得笙歌劝君酒……涂抹着这些诗句时，我真的要嫉妒这个春天了，它为什么专横地将这么多花儿堵在自己的门槛内，不让她们和我一路相伴同行？为什么要我在缱缱绻绻之中去为一个个走过的花季相思成灾，去为一朵朵思念的花儿谱写一行行窈窕的诗，并以此来慰藉我失落的情怀呢？
　　春在乱花深处鸟声中，斟一杯酒，我，是不是真的迷恋在花的梦里，忘记了来时的方向；我，是不是真的在百般红紫斗芳菲的美酒里，沉醉，沉醉，只是为了一些关于花儿的怀想？
　　尽管我知道，对于春天，我会很欣喜地看着它款款袅袅地到来，也会很无奈地任由它行色匆匆地离去，但是，那绿的树、红的花，哪怕是刚刚萌发一点点情愫都会激发我的情感，让我的心魂不由自主地被它们拨动，让一种对生活的强烈的热爱在心里汹涌。我的心里一直放不下一个花季的梦，不管是春天，还是冬天，她都会一直灿烂地开着，并且要伴随我生命的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