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玫瑰园

daelim

　    随着情人节的来临，她有些许的惴惴然。每每这个时候的心情是矛盾的，既期盼能收到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又担心所期待的落空。
　　自打结婚后，她越来越不喜欢这个舶来的洋节。街头红艳艳的玫瑰和手棒玫瑰笑魇如花的女子那张扬的幸福会格外剌目。更为尴尬的是，每到这一天，办公室的同事都以谁收的玫瑰多来说事。似乎玫瑰花的数量和女人的魅力值成正比。人都有虚荣心，她也是个要面子的女人。常常趁同事们相互炫耀之际，她不得不选择逃离。
　　女人生来就恋花草，不仅因为花草是有灵性的植物，而且也想拥有如花的面容。每一朵花开，心情明媚，花谢，暗自伤怀。好几次她试着开口想向他表达内心的渴望，却被他一个不耐烦的手势打住了。“都老夫老妻了，还图那个浪漫？”她低着头，不吱声，眼里有他读不懂的忧。
　　情人节不期而至。她依然远离喧闹，躲进自己的小屋。昨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片玫瑰园，这样的梦已做过多次了。有时梦见玫瑰园里只有她一个人，玫瑰只长叶不开花，有时梦见在满园的玫瑰园里，他正躬身采摘玫瑰，她微阖眼躺在花丛里闻花香的味道。昨晚的梦里玫瑰园是否花开已无从记起，只知脸颊有泪淌过。她站在落地窗前，想此时满大街的玫瑰如何泛滥，想那些情侣间如何旁若无人地穿来梭去，她和他第一次过情人节的画面也倏地蹿入脑海……
　　那时的她和他很贫穷，没有钱进高档酒店浪漫咖啡屋，喝不起昂贵的红酒。他们在临江的小排档，吃着简单的饭菜，喝着廉价的啤酒。有卖花的小女孩热情叫卖，他不顾她的阻拦，花二十元买下两朵红玫瑰。他知道她舍不得花钱，心里却是欢喜的。她还笑他傻呼呼不懂玫瑰花语，情人间送玫瑰哪有送两朵的，她给他解释“一朵表示‘你是我的唯一’，三朵表示‘我爱你’，五朵表示……”他赶紧自打圆场，好事成双嘛。他正想递花给她，又忽地想起了什么，取出指甲刀将茎上的剌一个个修剪好，说是怕蛰伤了她手，她为他的细心感动不已。他郑重地将玫瑰握在她手心，说以后有钱了，会送她一片玫瑰园，把家里每个地方都插上玫瑰……
　　“铃——铃——”急促的门铃声将她从往事的追忆中拉回，她像是梦中惊醒一般，定了定神，透过猫眼看到一个男生手捧一大束玫瑰站在她家门口。她迟疑了一会，将门打开。
　　“请问是沿江路169号吗？”门外的男生毕恭毕敬地问。
　　“有位先生在我们花店订了一束花，烦请大姐您签收。”
　　不等她回应，那束沉重的花已在她怀里了。
　　她疑惑地关上门，喃喃自语，好美的花啊，怎么这么多啊？是他给我的惊喜吗？想到这，有种想流泪的感觉。她紧紧地抱着那束花，像是抱着一个女人所有的美丽与幸福。明天她也可以在办公室里放肆张扬她的幸福了！她抱着花在屋里走来走去，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她解开绕在花束上的丝带，一张纸片飘落下来：亲爱的洁，送你九十九朵玫瑰，祝福我们的爱情天长地久。下面落款是他的名字。他怎么把她的名字写成了“洁”？她揣测他一定是故意的。谁说只有女人浪漫？男人浪漫起来真的比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美美地笑了。
　　她找来一只花瓶，那么多的玫瑰却挤不下，只好先拿个盆子将就，盘算着一会上街去买个大点的花瓶。她一支一支地将玫瑰摊开，不小心一根剌嵌进了指间，殷红的血滴到花瓣上，红艳得直叫人惊心。她忍着疼，用针慢慢挑出剌再贴上创口贴。心里有满满的幸福充溢着，这点疼算什么？
　　她花了大半小时，坐在沙发上看九十九朵玫瑰立在水中，甚是娇艳，满室尽显光彩。她猛然想起得打个电话给他，叫他早点回来过情人节。她刚拿起话筒，门铃又响了。还真是心有灵犀，正想他他就回来了，这家伙有钥匙也不用，故意制造浪漫。她边嗔怪着边酝酿表情，思忖着进门给个拥抱好了。她疾步走到门前拉开门栓，“亲爱——”“的”字还没出口，却见来的人是先前送花的男生，脸上汗珠直冒。霎时，她的脸红到脖根，送花的男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一个劲地赔不是：“对不起，大姐，我把订花的先生的电话听错了，是田江路，不是沿江路……”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将玫瑰退还给送花人的，她靠在门扉，从未有过的疲惫。受伤的手指隐隐在痛，只有自己清楚，剌伤在手，剌痛在心。原来，曾经的诺言已褪了颜色，梦里的玫瑰园也早已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