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新年之夜

daelim

　默坐于窗前，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黑暗一如往昔停在我对面两尺开外的地方，若一泓深幽的潭水寂然不动。我却可以临水照影，虽然不是花姿芳容，但能够在光洁的玻璃上看着黢黢晃动的暗影，倒让我忆起古旧的黑白胶片的电影，仿佛自己在光阴中淡去了鲜艳的色彩。在简单的色调中怀着朴素无华的心情，望着额角熠熠的光芒，似乎还带着尚未泯灭的锐气，禁不住心下暗笑自己的迂。
　　我的笑并未呈现在脸上，即使脸上带笑也是没人看。夜晚若是舞台，我的笑就是给我自己看了，自己作了自己的观众，该是无聊至极了吧。然而，我却不以为那是无聊，一个人安安静静一如既往地守着空阔的房间，没有人搅扰，自由地看书，听歌，想自己的心情，不必因四处奔波而劳苦忧心，也不必去做着烦杂琐碎的事情而操心劳神。
　　天性在一个可以任意滋生蔓长的空间舒展，还有什么比自由更让人惬意舒适的呢？风在窗外拂来拂去，我却并不受那清冷之苦。在屋内听着掠动的风声，风并不能扫除夜的浓黑，夜反而愈加深沉了。屋内的灯光在黑暗的衬显下显得愈发明亮，自己的影子在灯影下淡到若无，仿佛随时可能飘忽而去。
　　影子是我在寂寞中最忠诚的伴侣，当我在百般无聊的时候，它就越发真切地踱入我的眼帘，并不去争抢热闹中的浮华。这样的朋友在现今的人世应该是不多见了。影子的浮现让我感受着自己真实地坐在夜幕的怀里，静默地还有我，还有夜晚，我们都习惯保持这样的亲切，这样的距离，距离在夜与我之间似是一种默契的和谐。
　　远处有什么人在放着焰火，原来此时是元旦之夜，人们在过新年，在喜悦地释放着自己欢愉的心情。有节奏的声响搅动着夜晚的宁静，璀璨的烟花爆裂出多姿多彩的神韵，如同一首韵律分明的曲调在舒放自如地弹奏。静谧的夜晚总会有一些声音去扰动它的宁静的心房，给它一些艳丽芳馨的色彩，否则夜晚真的太寂寞了。这种寂寞却是我想象中与夜晚截然对立的色彩——苍白。阴郁的夜晚，没有晦明的星，也没有朦胧的月，或许是这极致的浓黑让我想着这意外的颜色，我却不知一个人的夜晚究竟是否会有色彩，或是究竟会是怎样的色彩。
　　清脆响亮的声音过后，仍是一片沉寂，悉悉索索的明晰的声音潜入我的意识，一瞬间细切的声音在清神中变得宏大，如夏蝉拖着嘹亮的尾音，执意要从我的头顶飞过。我无力去保住夜晚的宁静，倘若是朦朦胧胧的浅睡，这样的不宁可能会让我倏然惊醒。冬夜的寒令我的神经格外的敏锐，此时的我愈发清醒，声响不能去乱沉沉的酣梦，只有来扰我一个人冥然间的安宁了。
　　我的心陷在声音里拔不出，那声音如同一个泥淖，我一味地沦陷。那些声音不是蛇虫鼠蝎的躁动，说不清声音的由来。我疑心这些声音会让我染上神经衰弱的病症。我不要生病，坐在这里，我仅仅想要静心安神，更想在懒散的意绪里让自己有昏昏然欲睡的心情。
　　终于醒悟，一个人是个错误，夜晚是个错误，一个人的夜晚是错上加错。倘有美景在视野里展现，我不会遏止奔行的脚步；倘有三五人浅弹低唱，纷杂的意念自会远遁于我清明的灵台。没有飞蛾扑灯，没有蝇蚊乱舞，枯燥嘈心的景致都没有了。一个人自是荒唐，夜晚也是荒唐，一个人的夜晚就愈加荒唐，所见所闻所思皆属荒唐，光与影，声与色若夏日的蝉蜕，我继续寻着出壳的灵神，等着神的眷顾与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