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糊涂

海纳百川

    说起来我也算小有才名，出生之地四里八乡，孩子们都在一起读书，我上学时成绩经常大起大落，但稍一用功就能名列前茅。初中时开始懂事，学习尤其出类拔萃，中考时轻松考入潞河，那在当时已是百里挑一，四乡八里传开，俨然就是神童。在我出生的小村里，我第一个考出去，反响当然很大。
　　在家乡也算是有点神童效应，但乡邻对我的感觉也就此为止，提起来都说我聪明，伶俐乖巧却与我无缘。原因大概有二：一是我儿时言辞刻薄，虽平时少言寡语，谁惹着了又会不依不饶；二是我平常表现木讷，对人情世故和小利小惠反应迟钝。
　　我在家排行老幺，对生存琐事概不关心，儿时这种表现自然而然，但成为知性惯性也就延续至今。作文字我已可谈处世之计，待人接物却木讷如初，真的没什么刻意，依然自然而然。熟人看文字不相信出自我手，生人看文字又觉得我世故圆滑、为人老练或者思想已相当深刻，我的文字和行为很难被统一起来。
　　文字理性深刻，行为率性散漫，看文字工于心计，观行为不谙世事，矛盾一体却又浑然天成，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对此我有过一些反省，凭感觉判断为“境界”，对人情世故和小利小惠，我常觉得不屑一顾，尽管我不是个纨绔子弟。因此也就不能当官发财，因此也就会反应迟钝，因此才可能探究学问，因此也就成了聪明的傻子。
　　思考得更深一些，这也可算是一条处世之计了，那就是难得糊涂，尽管这在我自然成就并非难得。理由如下：一是人的精力有限，向小机灵方向发展，自然少了时间做学问，小聪明大笨蛋，有相当实力，反过来也许更合算；二是为人处世反用兵法，赢了就是输了，输了也就是赢了，小地方乖巧逐利，倒不如吃小亏占大便宜。
　　凡事如此，人生在世不可贪婪求全，事实上那也不可能，不可能就不如主动取舍，古人都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至于哪个是鱼、哪个是熊掌，那要凭自身理性判断，依据是自身实力。超乎实力也是贪婪，熊掌取不到，鱼又被别人拿走，那就没了西瓜也没了芝麻，不是难得糊涂而是真的糊涂了。
　　难得糊涂不是真的糊涂，那要明白了再装糊涂，所以才难得。要是根本就不明白，那还不如不糊涂好。芸芸众生称智者寡，能以小聪明逐小利以求生存也就不错了，不够层次千万不要附庸风雅谈什么难得糊涂。难得糊涂在一般层次，只要做到不斤斤计较，小事不争大事不让，以退为进换位思考，懂得环境如镜反照自身，能以结果来把握手段等就够了，不需要太装什么糊涂。
　　层次是相对而不能绝对，差别只是程度，但程度不同，把握也各有限度，一般称智者必须糊涂，不糊涂没好下场，比如屈原，不肯糊涂就投了汨罗江；郑板桥相对聪明，道出了难得糊涂。可糊涂为什么难得？那说明感觉调整还不够好，最高层次要自然入化，如我者已算接近。所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音稀声、大象无形……
　　当然这本身也不可绝对，怎样层次都难免退而勉强，比如孙膑之装疯买傻，有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装疯求生买傻获利，危及到生存本能了，那难得糊涂和小机灵也就变成了混沌而一。再严重到冲破生存底线，怯极而狂都可能成为极端状态极端理性，那时候已用不着小聪明也用不着装糊涂，干脆抱死一搏也不为过，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人到最后怎么也不该不如兔子。
　　四十不惑创始了混沌哲学，言行随意又不知蝇营苟苟，熟悉的人或以为聪明绝顶，或以为傻傻呵呵，这就是我了。我倒不是很在意别人评价，我是何人？自己知道就行。妻子相濡以沫，评价或者客观：极强的洞察力和判断力，很一般的生活行为能力。这个评价我基本认同。文字决不谦虚，“智者立言，再上立行，太上立德。”我觉得我只够智者，再上太上不敢奢望。是为混沌处世三十六计之难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