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美少年

若白

子期看见姐姐踮着脚尖，伸长脖子，透过窗户的方格向对面静静张望，她也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一同伸长了脖子。姐姐因专注没有发现她。子期什么也没有看到，倒是看姐姐象期待什么似的。

　　子期说，搞不懂你，只有对面老夏叔叔的破砖烂瓦的屋子，连烟囱上方的云儿也看不到一丝，你却每天这个时候都在这儿看。接着子期诡异道，莫不是在看……

　　姐姐头也不回，你不懂！子期就说，不过，博雅却是比云儿要好看哩！姐姐一惊回转身，你说什么？子期道，嘘，别出声，看那儿。姐姐果然停了说话寻着子期的目光一路追过去。

　　博雅手里拿一本厚重的书，搬了把小椅子，就那么靠着慢慢打开书。

　　子期道，姐姐，你可曾见过如此秀美的少年呵！那阳光在他发梢打旋呢，你看那俊朗的鼻尖有汗珠哩，还有，姐姐、姐姐你看，博雅那双手怎么就象藕一样白呢？姐姐说，他的眼睛、睫毛真的就象画似的。子期附和道，就是，就是！然后两手拖腮，喃喃的说，秀美少年，爱慕喜欢。姐姐又是一惊，忽儿又笑道，亏你想的出，他小咱们呢。

　　子期怅怅然。

　　一日，子期和姐姐同又靠在窗户边偷窥博雅读书，正巧被父亲撞见，见父亲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姐姐忙提着小壶去装水，子期呢，有点胆大妄为，对着发脾气的父亲笑嘻嘻说，看博雅读书呢，有何不妥？父亲立时一个嘴巴子煽过去，正色道，你们两个给我听着，让我再撞见一次，就送你们回乡下去。

　　姐姐拉了子期的手，替她偕净嘴角的血珠子道，咱们不能再看博雅读书了，看父亲气的。

　　子期问姐姐。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博雅呢，姐姐羞红了脸，快别这么说了，要是被父亲听见，少不得一顿打的。子期愤愤然，打就打，我喜欢博雅。姐姐望子期一眼没有说话。子期说，姐姐，我喜欢博雅！你可曾见过如此清秀的少年呢？如果此生都不曾相识，恐怕再没有机会了。姐姐气愤道，你疯了，我看你是对他着了迷！子期道，是嘞，你不对他也着迷吗？姐姐丢下子期出了房门。

　　姐姐再进来时，看见子期已在睡榻上睡着了。她看看子期又悄悄走进窗口，已不见博雅的身影，只有那把小椅子静静的坐在阳光里。

　　再见博雅时，子期和姐姐已裹了厚厚的棉衣在身上，体态臃肿，步履似乎有些蹒跚。

　　子期游移到窗口，对着窗外灰色的天空发呆。又说道，我真想看看博雅。姐姐道，你这妮子，这大冷天的，博雅怎可还在外面读书呢？子期道，不妨事的，他做的那地方我知道哩！人虽不在，可他呆过的那地方似有他的影子，你不信，我几乎每天在梦里都梦见他啊！姐姐问，你天天梦到他？声音里一片惊悚。子期喃喃问，姐姐，你想博雅吗？我是很想他的！

　　忽然，子期看见博雅从屋里走出来，那脸依旧那么阳光明媚。见博雅正向这边看过来，子期吓了一跳，但眼神却定定的看过去与博雅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博雅瞬时红了脸，低下头，垂了眼帘。子期亦红了脸叫姐姐，姐姐、姐姐，博雅在外面呢，我看见博雅了，你来看看他啊。姐姐说，哦，不，不，不！算了，算了。子期不解，那你天天看的难道不是他？子期看姐姐逡巡不已的样子，竟一把将姐姐拉了过来，待姐姐望过去时，已不见博雅的影子。

　　子期在心里叫，博雅，博雅。然后又叫，博雅，博雅。却不小心叫出了口。

　　父亲赶着做生意，交代母亲赶着为姐姐找婆家。子期笑姐姐，终于要嫁出去喽，要成为男人的小女人拉，只可惜这如意郎君不是姐姐喜欢的。姐姐反驳，莫笑我了，我嫁了，你也不远了。子期道，不远就不远，如果能和博雅在一起，远不远又有什么关系呢？倒希望这日子快点走呢！

　　姐姐黯然下来。

　　子期看到姐姐出嫁前一晚，倒象丢了魂似的，嘴里念叨着，再看看，哪怕一眼也好。子期心里明白，姐姐这一走也许再也见不到博雅了。但博雅好象消失了一般，再不肯出来。

　　姐姐果真嫁走以后，子期倒觉得少了对手。

　　父亲不在时，她可以天天猫在窗口看博雅了，博雅象往日一般，依旧搬了把小椅子，坐在阳光下看书，那发梢子期依然觉得有阳光在打旋儿，那依旧俊朗的鼻尖，还有白的似藕一样的手，只是眼睛、睫毛倒不象姐姐说的那样象画了。

　　一日，子期大着胆子对着窗外的博雅叫道，博雅，我能看看你的书么？博雅也不搭话，只在天黑透后趁子期父母不在家时送来一本书。子期看着博雅秀美的脸庞，一时慌了神。倒是博雅显的镇定，送完书走了。

　　子期后悔没能听博雅的声音，他好象一直就那个样子，静静的。也许从早晨一直安静到晚上，他的安静让子期心里有一股子疼痛，并开出诸多柔柔的情怀来。子期想，好安静的少年。

　　子期低头打开书，看到书里密密匝匝写着“子书”两个字，子书是子期刚刚嫁出去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