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枣树

超现实主义

老家是一马平川的淤积平原，黑土地肥得抓把土一攥顺手指缝流油。这么好的地，祖先们可不敢糟蹋，一年两季，收了麦子点棒子（玉米），从不让它闲着，在缺吃少穿的饥荒年代，我村是远近闻名的“麦子窝”，着实令外乡人眼红，现在村里还有几个说话很侉的老太太，据说就是当年来拾麦子落了盘的。
    不光我们村，我们这一片都不种果树。老人们饿怕了，只信奉囤里有粮心里不慌，上好的地里不种庄稼去栽树，他们说那是造孽。那年搞种植结构调整，乡长年轻气盛，沿公路规划出三百亩果园，又上电视又登报的，轰轰烈烈地折腾一阵高升了，没出两年那果树就砍光了，现在，每到春天，依然是绿油油的麦田。
    没有果树，那时又没钱，一年到头我们难得吃上水果，寡淡得难受，我们就爬上树去摘枣。在每家的庭院里，总有一两棵枣树，“旱枣儿涝梨”，枣树生命力极强，既不怕旱，也不挑土地贫瘠，窗前墙角它都能存活。那年，我家盖西房，一颗枣树碍事，刨了扔在南墙根里，几天后忙完盖房才想起它，觉得可惜，便锯掉枝桄包好伤口，又栽在了院里，不想几场春雨过后，它竟长出了新的枝叶，第二年，就挂了几个枣。
    在我家前院，有一棵枣树，我们小时候一搂多粗，现在看上去还那样，爷爷说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种的。枣树长得慢，木质坚硬瓷实，在人们眼里很是金贵，一般舍不得用，专门用来镟擀面杖和织布用的桴梃儿。枣树的老干表皮开裂粗糙，沟壑纵横，很像饱经风霜的老农的脸，给人以沧桑坚韧的感觉，我没见过梅花，但在我的想象中，一直认为它有老梅的风骨。枣树的花很小，白色略带黄气，很不起眼，以致很长时间我们都以为枣树是不开花的，枣花不似别的花花瓣硕大且鲜艳，落得时候飘飘洒洒，它落得很快且伴有“唰唰”的声响，“簌簌衣巾落枣花”，描绘得最为贴切。
    枣花落后，青青的小枣便挂满枝头。枣树分为婆枣和灵枣。婆枣肉厚发喧，不熟时吃在嘴里不甜还有点涩，不受我们欢迎，单等红透落杆后在房顶晒干，晒枣不能直接摊房上，要把秫秸箔架起来，上面放枣，这样上下都通风透气，晒出的枣不兜浆发霉。晒干的枣大人们是要收起来的，时间长了拿出几个才让我们解解馋，剩下的要等过年蒸馒头和花糕用，还可以在铁炉子上熥脆了泡茶喝，甜丝丝地滋润着苦涩的日子。
    我们最爱吃的是灵枣。灵枣脆甜，有一种个头较小，我们称之为“小枣”，更是细闷闷甜。灵枣可以从谢花后不久的青吧啦蛋一直吃到秋八月，这段时间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上学前放学后，我们便满村子去“偷”枣，一般人家是不会给我们计较的，扒瓜溜枣，小的时候睡没干过？急了也只是喉一声：“少挷点，吃多了长屁股楔子！”屁股楔子倒没长，但有时胃里砌得确实难受。
    没等枣儿红了，手或杆子够得着的地方早就光了，高处的只有爬树了。爬树不但要常常挂破裤子，蹭破肚皮，还得冒着潜在的危险：首先是“指根”，坚如铁，尖似针，枣枝上到处都是，亚赛蒺藜棒，即便你再小心，也是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扎上可是针针见血；还有“扒钩”，一种类似蚕的绿色虫子，身上长着钩子和纤毛，藏在叶子下面，极不易被发现，万一被它钩住或是扫一家伙，疼得钻心，一连几天觉都睡不好。但看着枝头上玛瑙似的大红枣，我们的口水早已流出来，便顾不得许多，管他呢——宁让疮受疼，不让嘴受穷，一个字：上。
    吃半青半绿枣要格外小心。常言道：蛆葫芦枣儿先红。你别看它红彤彤、鲜亮的可人，里边多半是蛆葫芦。这时，你切不可急着一口吞下，要先放在嘴里用牙磕开个缝儿，再拿出来掰开，取出里面的蛆，吹干净蛆屎再扔进嘴里。“七月十五花红枣，八月十五枣落杆。”打枣是我们最爱干的活儿，男孩子争先恐后地爬上树，挥舞着大竹竿一通乱打，“噼里啪啦”枣儿雨点般地落在地上，一会就一层。打枣要彻底，伤些枝叶不要紧，老人们说：今年打得越干净，明年挂得越多。捡拾地上的枣就是女孩们的活计了，我们便有了功似的，抓把枣坐在一旁又说又笑地吃起来。每年打完枣，母亲都要把青的检出来洗净晾干，装在帽筒里，洒上一些酒，用塑料布把口封严实，十天半月后打开，枣儿们便通红了。醉枣吃在嘴里，不仅甜，还有缕缕酒的清香，别是一番风味。
    枣儿不光好吃，我们还拿它来玩。女孩子用它当石子来玩抓子儿，我们用它在地上“撂连”，青的红的界限分明。最好玩的是把一个枣上半部咬去，露出枣核的尖，下边插上三根席篾支在地上，   再找一根一拃来长的席篾，两端各插上一个枣，好似一个小扁担，然后，放在枣核的尖上， 找好平衡，用手一拨，它便轻轻地转起来，我们比赛看谁转的圈多。这看似简单的游戏，我们却玩得相当投入，有时吃饭还得大人们叫。
    前两天回老家，看到前院的那棵老枣树依然枝繁叶茂，虬劲的枝干直刺苍穹，徘徊树下，历历往事如昨，耳畔仿佛响起小伙伴们的嬉闹声……看看枝头的红枣伸手可及，想来这些我们当年的宝宝，已不是现在孩子们的稀罕物，我随手摘下一把，慢慢装进口袋里，也把浓浓的乡情和童趣装进了心里。

超现实主义

很像《故乡的榕树》那篇文章。

cfzcn

对的对的。。。。睹物思人啊~~~家里的枣树又结果啦 2# 超现实主义

yanghao4147

最喜欢吃北方那个大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