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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文摘] 飞入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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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6 13: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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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不能再让母亲一个人住在乡下了。母亲老了,她行走用“蹒跚”这个词已经不能够形容了,必须要搀扶才能站稳。母亲一个人在乡下,我只是闲下来才可以陪陪母亲。母亲要强不服老,就在我写这篇文字之前,她还晃晃双臂说:“我有劲,不用谁伺候。”母亲扶着墙、或是用一个木凳来支撑(但就是不用拐杖),勉强、或者说是挣扎着给自己做一口简单的饭食,就是不肯到这个小城和我们久居,母亲的心在乡下,她说,她离不开丢不下她的家。
      家,是在一个村子的深处,往实里说,我就打破以往的“乌托邦”式的意境,不在粉饰了。没有山水、没有河、没有桥(我小时候还有一条九龙河),实在算不上美丽。但可以用上清幽一词。我这样说,会让他们失望,他们,是我的晚辈,90年代以后出生的。比如我堂哥家的侄女,出生在繁华美丽的京都,一次没有涉足老家,经常追问她的爷爷,老家是什么样的?家,也和母亲一样老了,老宅、老树、老胡同,可以用上沧桑、倾圯、班驳这些字眼了。说老家是在村子的深处,是说被周边那些新式的房屋所掩盖而有些灰头土脸的没有朝气。并且,没有一条完整的道路。从村庄的一条大路三转五拐才能找到家。我说的完整的道路,是现代化的柏油路整洁平坦。而胡同依然是祖祖辈辈踩踏出的土路,刮风是灰尘;下雨是泥浆。尤其是现代的农用机动车,把这条原始的小路或叫胡同轧出沟壑。我的高跟鞋是无法在上面行走的。就有一次,刚下过雨,我穿着高跟鞋回家,黄泥浆把我的鞋跟粘掉了,我东摇西晃的才摸到家门口,就在懊恼的同时,我忽然知道了自己是谁,先是自卑而后自然。自卑,是和我的那些尊贵的朋友格格不如;自然,我一下子回到原初的生命,我本是黄土地上的土坷拉草末子,生存的欲值降低,天地豁阔心胸放达。
     小平房低矮,农家的院落,是70年代的建筑。隔一土墙是更老的老宅,久无人气无人维修,塌了。一堆悲凄的泥浆瓦砾是那些蒿草的温床,杂草间常有青蛇出没,再爬进母亲的院落,很让人惊恐。比如我,就害怕在老家过夜。那一次,梦正酣时,忽然感到胸前有东西爬过,一声怪叫把所有人惊醒,母亲骂我三十多岁了还怕蛇和老鼠,天刚亮我就滚回了单位。倒塌的老屋是二爷和二叔的,是祖上分家分的。母亲说的。二爷已经谢世,不知道他的后人(他们在河南)会不会在某个雨夜回溯宗源而潸然泪下?二叔在财政部工作,他统领着全国的财政,建摩天的、神奇的建筑,却忽略了家园,让老屋倒了。前年的春天,二叔回到了家,母亲说,他在老宅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徘徊许久,母亲不解说,一个破房子有什么好看的。人活到老了,蓦然回首或触景生情,于清醒和朦胧之间,忽然就生出感伤,那是有心而无力改变的事物,有很深的道数,繁复着呢。当老宅、故土的一缕清风吹乱华发,那些久远的回忆便荡开一种气味和声音,是泥性的青芬,有枣花、槐花的弥弥暗香;有亲情的气味,那应该是米香的气味。要说声音,该是一首家园曲了,有鸟鸣绕耳久久不散。这些都已经在你的生命里雕刻出纹纹络络,或突兀或深泽。无法抹去。二叔对母亲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回家了,毕竟有了年纪,经不起路途的辗转颠簸了。听了,让我们愁肠百结。
      我罗嗦了半天,就是说,家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坚守。祖辈、父辈的人走的走了;存在的有自己新的家园。而母亲没有儿子,按乡俗女儿已经成为别人家园的人,是不可能拥有老宅的。
      春天,布谷鸟依然带着远古神秘的讯息在村庄的枝头放歌。母亲在老宅的院子掘出一块田园,播下种子、浇水施肥,当一垄垄的禾苗、果蔬渐渐青翠、浓碧,家便多了些葱茏。这让我忽然就想到老家院落东南角的一口老井、老椿树,老井早已了无痕迹,不光是我家,整个村庄已经不可能再找到一口带辘轳的井了。说到辘轳,对于后人那只能是在字典里才能查到的一具古老的家用农具了。那清冽的似乎永远有云雾蒸蒸的井水,不知道从何时流到了何处?村庄现在用的也是自来水,很方便。母亲就是用自来水浇菜园子。没有谁还会怀念那古老的井水,像我就显得神经兮兮,似乎,有根筋不对劲。老井四周的几棵老椿树,那时,在村外就能瞥见它们的树梢,除了笔直、高挺,我没有词语再修饰它们。它们留给我的记忆更难忘的是高高树枝上登临的鸟儿,布谷声声;麦鸟那鹂啭的歌喉;还有依福祸而至的喜鹊和乌鸦。喜鹊到,喜事到。而乌鸦那嘶哑的吟诵无疑会让人觉得悲凉而生郁结。鸟绝对是大自然的精灵,带着超乎人类的神秘性。那几棵做为木质原料的老椿树,以及我和它们之间不为人知的秘密究竟沦落何处?我说秘密,是带有一点神秘的传说,传说在除夕夜抱着树身转三圈,默默地许下心愿,就可以求来美丽和幸运。我的老椿树!我不知道我人生中的哪些美好是您为我祈祷、赐福而得来?还有老宅院落西南角的老枣树,一年中秋,我就想到了老家的大枣,应该是红透了的甘甜。问母亲打枣了吗?这我就怪我的母亲了!自从父亲去世,老宅只有母亲一个人居住了,真应了那句古诗:“南村儿童欺我老无力......”,那些枣就招来村庄的顽童,老宅不得安宁,母亲一气,就叫人看了老枣树。呜呼!它和老椿树一样,成为我的追忆了。记忆的完整应该如茂密成荫完整的老宅院,不能少了一草、一砖、一树、一花朵。那些古朴可以说是喧腾的,带着原生的土腥和草涩的味道在时光里氤氲。
      如今,家在母亲的手中变幻着色彩,花朵、果蔬、农作物,红绿黄紫很斑斓,是带有幻美的真实。我必须要说到最重要的树,是老宅仅有的几棵槐树了。是香槐。五月的那些日子花开浓烈,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凝脂的白,绚烂招摇,开出了家的芳香灿烂。我对槐树的深情是我冥冥中的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我把槐花的香馥喻为我家的气味,曾经招来无数的蜜蜂筑巢。还有槐花的甘甜实在可以充饥,和粮食拌在一起可以做成菜团子、菜饽饽。我母亲就爱吃。现在,槐花又开了,这几棵老槐树我和它们曾一起成长的,是与生俱来的家的征象。它又匝地成荫、香飘院外了,和母亲的田园组合成家的秀色,加上家是清净的,没有嘈杂、只有空中树上的鸟声,这就是我所说的家的清幽了。我这样形容可能不太准确,可我就这么认为。
      母亲虽然行走困难,但母亲能弯腰锄草。那种姿势就是对土地虔诚的膜拜到老不变。这是在老家,一个我醒来的清晨,我看着母亲在园子里给玉米苗拔草。我坐在这张铁床头的木板床上,是我年轻时睡过的床。如今,一年中,我只有那么吝啬的几个夜晚才可以睡在它的上面,做些和它有关的深深浅浅的梦。窗子下的熟季花开得妖妖灼灼,那棵老槐树,它的一个枝干就垂在窗前,透过玻璃,看到槐树的叶子并不是碧绿的青苍,有些失了水分的憔悴而泛黄,可是槐花却雪一样的纯白,一串串像无数的风铃倒挂,璀璨似夜幕的繁星。在这种斑斓里我痴痴地看着母亲在一垄垄的禾苗间拔草,挪一步很艰难,每变换一个功能体位都非常吃力,坐下了不容易起立,要积攒好几股力量。我不知道母亲是何时起床的,如今,我已经不习惯睡在这张铁床上失眠浅睡。夜晚,老宅的那种空寂总会让我想起一些恐怖的事情,比如说死人、还有老宅的传说。传说老宅本不是我们的姓,当年,就在老宅的西厢房处,曾经有石碾、石磨,在某个夜深的晚上,就会被人发现石磨、石碾自转,轱辘轱辘的滚石声就会惊醒四邻,很悚然。这种故事自小就蛊惑我,以至于到如今我从来不敢一个人在夜晚的宅子里行走,总感觉到有鬼魅如影随形。就在昨晚,突然被一个噩梦惊醒,我没有和母亲睡在一屋,只因我的孤僻,入睡的时候习惯一个人,不能听见丝毫的声音,哪怕是滴水声,可老宅的寂静、那黑色的无形的旷大又分明让我觉得悬在一个黑色的洞中,没有彼岸此岸,没有归属而惶恐,四周似有一双巨手在黑夜里张开,随时都可以扼住你的咽喉让人窒息。还有我害怕的花蛇老鼠不经意就会从一个角落出没危机四伏。
      现在,我生活的城居是高楼大厦,门窗是双层的防护网,连个蚊子也无法入室。我开始害怕太阳,阳光热烈的时候,我像遮雨一样举着一把伞,并且,我还会带上手套,冬天防冷、夏季防晒。就在前两天,我们几个发小聚会,他们灌我醉,老四说要看我的原生态。是的,我的原生态是赤裸的黄土,是老宅院中的原生的蒿草和容易夭折的小树苗,可如今,这些原生差不多都已经蜕化了,是异化的蛹变。所以,我是不会去帮助母亲锄禾的,只有这样偷觑蓝天云朵下的母亲被周围的槐花簇拥,她的头上身上飞入千朵万朵的槐花,漾起一圈银亮的辉光。
      我这又说到老宅的传说,传说老宅是凶宅,可自从母亲嫁给刘姓入了宅,老宅是日祥月和。人们说,母亲福大,一福压千祸。其实,所谓的恐怖只不过是人的精神意念,就是常言说的,不做亏心事,哪有鬼叫门。母亲仁善一生,心胸是坦阔的清澈,所以,母亲一个人住在老宅,她不可能害怕什么。而不似我,我自知我是做过一两件恶事的,常存苟且之心,之所以能偷安,我自信,是母亲的祥光庇佑才可以让我安枕,可焦灼惶恐之心总是找不到家园。
     母亲所以那么宁静,是源自她精神的家园,那就是土地和老宅。其实,我是愿意母亲住在老家的,那也是我们生命的巢穴,或者说是归真的圣地,除了母亲,谁会爱护我。母亲真的老了,必须要有人搀扶了。并且,母亲这次出了事。我要在红尘中潜游沉浮,是不能天天陪伴母亲的,而母亲依然固守执拗,一定要在乡下居住,而又拒绝给她找一个保姆照顾。她说才不那么奢侈让老乡笑话。于这种担忧之间,又不想逆着她,老了,情绪上是不能承受升降起落而招来身体的疾病反而适得其反。
     我是不能有任何欢喜的,悲观、低沉才是我生命的常态。就那天,偶遇故知,又招来一帮同学又唱又跳,正在忘乎所以之时,电话打来说母亲出事了,真叫乐极生悲。担心的事还是逃不过,母亲摔倒了,头撞到一块石头上,鲜血直流。我们急匆匆赶回老家接母亲,一路上,外甥不断地怪怨,说我们不孝敬,再也不能让他姥姥一个人住在乡下了,这是个非常严肃的事。看到母亲头上已经简单包扎,精神还可以,我一路上非常担心的是怕她摔了骨头,年龄又不能手术,落了炕,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还好,母亲并没有多大的事。这么多年了,母亲生了病都是我亲自治疗的,虽然,我对医学还谈不上精通,但母亲相信我、依赖我,茫茫人世,这才是我唯一活着的理由和勇气。给母亲做了检查,只是头皮下的组织损伤,打了几天营养液的点滴慢慢修养。我们和母亲商量,决不能一个人在老宅居住了。让她选择:是轮着住;要么就租房在小城,轮班照顾;还是去老年公寓(她说过那好);要一定坚持去乡下,就必须接受保姆。母亲就是不回答。我听见过她小声嘟囔说,老来难呀!
昨天,母亲原是在姐姐家,我去看她,结果,母亲又回到老家......。家是在一个村子的深处,母亲的田园蓊翁郁郁,六间小平房低矮,雨水正在“哗哗”地流过瓦椽,夜色幽寂,母亲屋子里的灯光橘黄......我是个顶没有出息的人,我自知是无能改变许多事物,这就是我的不幸和悲哀了。
     我必须又要提到那几棵香槐,我的神祉。冥冥之中,花又谢了,满院子缤纷;冥冥之中,花又开了,芳香漫溢,你若能听懂那花开花谢的声音,你定是老宅院中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于这种恍惚的花开花谢之中,槐花朵朵飞进母亲的发间,白发凝脂的白。此飞入槐花为题,又在此结束。我多愁的心绪却无终结。为母亲、为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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