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在就业市场过好日子？

kingfirefly

今年3月，复旦大学宣布将大幅削减文科招生比例，从原本的30%-40%缩减至20%，原因朴实无华：生源减少，专业遇冷，社会需求也在萎缩[1]。


虽然舆论场已就“文科无用论”大战三百回合，顶级学府的亲自认证，还是给了正在春招现场受辱的文科生一记沉重打击，既恨入错了行，也恨投错了胎。

放眼就业市场，叫苦不迭的不只有文科生。互联网上有关“史上最难就业季”的哀嚎已经延续十年，最难的永远是下一季，一如最好看的电视剧总是下一集。


据中国教育部预测，今年将有1222万名高校毕业生进入职场，不出意外又将刷新历史记录。


一边是职场新人自嘲“狗都不干我来干”，一边是人力总监徜徉在各大招聘网站，打捞物美价廉的救火英雄、落难凤凰和天选牛马，就业难和用工荒同时上演，职场两端为了谁的日子更难过而争论不休。


但有人负重前行，就一定有人在默默享福。当两端都焦灼于难以双向奔赴时，生意就会源源不断涌向中间人。


Boss直聘就是其中之一，今年一季报显示，Boss直聘营收上涨12.9%至19.23亿，净利润更是暴增111.9%至5.12亿。


这样舒坦中带点小惊喜的好日子，Boss直聘已经过了三年有余。

金三银四的惨状犹在眼前，Boss直聘的好业绩，是用打工人的苦日子换来的吗？




打工人不买单





前段时间，兴业银行的一项实习计划再次刷新“付费上班”的操作空间，高端客户存款500万-1000万即可为自家儿女换一个知名企业的实习机会，包括但不限于摩根大通、谷歌微软、字节跳动和新华社[2]。


就业市场的苦，高学历人群与高净值家庭也不能免俗。放眼望去，遍地是学历贬值和人才过剩的例子：


博士生在街道办和小学教师招聘现场卷生卷死，“烂尾娃”比烂尾楼更令中产家长惊恐，眼见一顿鸡娃猛如虎、税后工资三千五，有人已经回头是岸，直接用留学基金给孩子发工资。


《2024年度人才迁徙报告》显示，从2022年到去年10月，新经济行业的平均人才供需比从1.29攀升至2.06，平均每两个萝卜抢一个坑[3]。


市场竞争激烈至此，难怪网红羊毛月一句话就能掀起民愤：00后不是要整顿职场吗，怎么职场都进不去呢？


当金三银四的通关难度节节攀升时，Boss直聘却在刷新自己的业绩记录。


2024年，Boss直聘多项指标迎来新高，月活用户突破5300万，营收与净利润也双双增长四成上下。但与之相对，公司的营销与销售费用占比降到上市以来的最低水平，可谓躺得越平，挣得越多。


Boss直聘的成长轨迹与就业市场的水深火热高度重合。2021年，900多万毕业生涌入求职市场，1724万人领取失业保险[4]。Boss直聘成为中国月活用户最多的在线招聘平台，此后两年先是扭亏为盈，尔后净利润暴涨9倍，巅峰时期4700万人同时在线，直接干崩服务器。


表面来看，是打工人的苦日子直接成就了Boss直聘的好日子，但实际上，为Boss直聘买单的另有其人。


不向打工人要钱是招聘网站最后的温柔。早年的招聘网站靠卖简历谋生，即使涉猎广泛如猎聘，为求职者提供职业生涯咨询、证书培训等服务，来自C端的营收贡献也不足两成。


后来的Boss直聘更是谨守祖训，98%的收入都来自B端——即向付费企业提供线上招聘服务。2024年，这项业务收入达到72.7亿元，相比之下，面向C端（即求职者）的增值服务几乎不值一提，只有前者小数点后的一个零头。


Boss直聘的收费策略主打一个事无巨细、见好就收，除了常见的包年套餐，还提供30天和60天的短期套餐，以及多项单独付费的服务，包括但不限于发布、曝光、搜索、沟通、背调等环节，欢迎企业按需下单，按次收费。

但论Boss直聘的收费艺术，比“怎么收钱”更直观的体现，其实是“向谁收钱”的选择。




多数人的小生意





今年一季报中，Boss直聘重点提及了三个增量市场：蓝领，低线城市，超小微企业。它们的共同点在于，未必最赚钱，但规模一定大。


做多数人的小生意是Boss直聘一贯的传统，在此之前，其营收近八成都来自中小企业。


Boss直聘也因此显著区别于其他招聘网站。A股人服板块的几家上市公司里，科锐国际、北京人力、外服控股都以服务大客户为主，除了招聘，还得帮客户做人事管理和薪酬福利；至于专注做招聘服务的猎聘，瞄准的也是中高端人才。


但无论是业务范围更广、客户钱包更足的三大龙头，还是专注高端人才的猎聘，赚钱能力与股价市值都远远赶不上Boss直聘。

普通人的好处显而易见，人群基数不断扩大，流动率也居高不下，就像交友软件上不希望你一次就匹配到真爱，招聘网站同样乐见于打工人干一行就恨一行。


但要说把这两大优势发挥到极致的，还得是蓝领群体。


论人群基数，蓝领群体多达4亿，占全国就业人口比重过半，是中国就业市场毋庸置疑的主力[5]。最近两年，脱下长衫的大学生进一步扩大了蓝领队伍，去年，25岁以下的投递人数比五年前增长了1.65倍[6]。


就业市场越冷清，蓝领工作的性价比越明显。一份蓝领调研报告中，人际关系简单、工作内容简单、时间灵活自由的职场体验，样样都击中白领的痛点；过去十年间，蓝领的薪资增幅2.6倍于白领，双方差距也在不断缩小。


蓝领的流动率也吊打白领，平均每年求职+跳槽4-5次，还有20%-30%的蓝领工作者干不满一周就离职[7]。专做蓝领招工的鱼泡网，月活只有智联招聘的一半，平均使用频次却是后者的两倍[8]。


当车间里的蓝领贯彻YOLO精神，自主实现上四休三，写字楼的白领却愈发保守，不仅平均每两年一挪窝，2022-2024年间，主动离职率还从12.7%降至9.2%[8]。


2016年时，中国蓝领零工行业规模不足800亿，如今这个数字逼近万亿，蓝领招聘线上化率却只有15.6%，不足白领的三分之一。


粥多僧少的蓝领市场自然成了各大平台的争夺对象。2022年，快手推出快聘，赶集网推出赶集直招，顶流主播辛巴开播俩小时就收到17.5万份简历。


过去一个喇叭一声吼、一车工人原地走的线下招工集市也开始借道线上，著名的三和人才市场就推出了招聘平台，与时俱进地搞起了直播带岗[9]。


但谁也没有Boss直聘跑得快。早在2021年，Boss直聘就推出了面向蓝领人群的“海螺优选”，此后又花费3.8亿收购蓝领招聘服务企业W.DTechnology。


Boss直聘财报也开始频繁提及蓝领二字，今年一季度，Boss直聘来自蓝领的收入占比达到39%，新增用户中超过45%都是蓝领群体。


做惯了小生意的Boss直聘，在蓝领市场进一步提高了赚钱效率：一方面，招聘需求够集中，一个车间能顶一栋写字楼；另一方面，岗位要求够宽泛，匹配过程千人一面，售后烦恼自然更少。


能源源不断地从广大普通人的饭碗中捞到油水，Boss直聘除了手速够快，还有一些天赋异禀。




缓解焦虑，不如制造焦虑





2010年，时任在线求职三巨头之一的智联招聘爆发了一场激烈内斗，八个高管分成两派相互弹劾，以CEO被逼走惨烈收场，罪状包括但不限于“妨碍公司上市计划”[10]。


此人名为赵鹏，三年之期一过，再战招聘行业，创立了Boss直聘。


说来巧合，Boss直聘上线时，智联招聘刚刚美股敲钟上市；几年后，智联招聘顶着同比下滑三成的净利润转身退市，Boss直聘首次迎来月度盈利。


Boss直聘的诞生正逢移动互联网兴起，网民从大屏幕向小屏幕迁移的过程中，有头有脸的互联网公司都投身抢人大战，Boss直聘也不例外，宣传海报贴满地铁口和公交站，营销费用占营收比重一度高达91.8%。


最出圈的莫过于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1个亿的花费换来每场比赛前的广告四连播，观众反应也足够激烈，一边吐槽它花钱找骂，一边助力Boss直聘的用户规模翻番[11]。


四年后的卡塔尔世界杯，已经上市的Boss直聘再次化身狗皮膏药。每逢中场休息，熬夜看球的打工人就惨遭沈腾贴脸开大：“这么多家公司，你到底想进哪家？”


Boss直聘的激进不难理解，在线招聘市场有着标准的双边网络效应，求职者和用人单位都会天然涌向规模更大的平台。


所以尽管Boss直聘三年亏损25亿，俄罗斯世界杯一役更是让赵鹏直呼没了半条命，一系列骚操作的结果，是Boss直聘的月活比智联招聘、前程无忧、猎聘三家平台加起来还多。

但在市场分散、竞争激烈的在线求职市场，真正让Boss直聘后来居上的，还是赵鹏喊出的那句口号：“找工作，直接跟老板谈。”


初代招聘网站本质上是传递简历的中转站，角色类似收发室，交流慢过漂流瓶，但打过工和招过人的都知道，简历和JD的话不能全信，投递简历过后，沟通才是关键。


于是当同行还在收发简历时，Boss直聘直接活成社交软件，把招聘面试的现场搬到线上，由此吸引了互联网等一众新兴行业和中小企业[12]。


直聊模式的精明之处，在于打着消解焦虑的借口制造新的焦虑。在线提醒、对方光顾过你的主页、对方x分钟前曾回复过别人等拿捏人性的小巧思，把求职双方的紧迫感推向高峰，于是月活上来了，焦虑的氪金用户也多起来了。


996的风吹到待业人群，在线直聊的焦虑造就了5760万月活和640万付费用户的繁荣景象，等到同行跟进直聊模式时，Boss直聘已经建立起求职与招聘两端的正向循环。


时至今日，Boss直聘收获的骂声不比掌声少，收费名目总有创新，年年都有人想把它送上315。


老板也日渐成为平台上的稀缺物种。前几年Boss直聘悄悄把口号改成“找工作，直接谈”，如今，在Boss直聘碰见真Boss的概率只能说并不为零。


但求职者已经无暇顾及对方的身份。在空窗期是黑历史的环境里，能被及时已读与回复，已经足够庆幸了。



尾声





今年4月，中核集团一篇推送引发众怒，起因是其骄傲宣称在今年春招收到简历近120万份，实际释放核心岗位需求1730个。


若按中核集团事后补充的“拟录取8000人”计算，平均每150个人竞争一个萝卜坑，录取率略高于清华和北大。

触目惊心的数据似是一声嘲笑，奔走于求职市场的出栏牛马，却还忙着适足削履，把自己装点成用人单位喜欢的模样。



按部就班的十年苦读，旁枝斜逸的百味人生，都被压缩进千篇一律的求职模板，每一项指标都能被精确量化与定价。


文史哲出身先矮一头，双非以下寸步难行，太年轻的没经验，有资历的又不划算，频繁跳槽不够稳定，在岗三年没有冲劲，空窗期进化到按天计算，优化时却恨不得ASAP。


招聘网站成为记录一代人痛苦的年轮。脉脉发布的《2024职场生存洞察》显示，70后职场人的每段工作时长平均为6.32年，80后是3.68年，90后则只剩下1.98年。


仓鼠球就在眼前，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今日的全职儿女与当年的日本蛰居族聆听着同一套教诲，从流水线上败下阵来。


但只要“健康工作五十年”的标语还贴在墙上，Boss直聘的好日子就能一直过下去。

参考资料
[1] 复旦大学校长金力：守护老根、催生新枝，复旦改革不是“赶时髦”，上观新闻
[2] 兴业银行“存千万换实习机会” 公开的秘密背后是揽储压力，第一财经
[3] 2024年度人才迁徙报告，脉脉
[4] 1至5月我国已发放各类失业保险待遇334亿元，新华社
[5] “新蓝领”开辟就业新空间，瞭望
[6] 2024蓝领人才发展报告，智联招聘
[7] 直播间里的招聘，如何改变中国蓝领？远川研究所
[8] 2024年中国网络招聘行业研究报告，艾瑞咨询
[9] 探访深圳三和，用工之变如何发生，边码故事
[10] 智联招聘高管内斗相互弹劾，新闻晚报
[11] 世界杯营销魔咒：华帝吓跑经销商 BOSS直聘花1亿买骂，中国经济周刊
[12] 互联网招聘，掀起第四次浪潮，斑马消费


编辑：黎铮
责任编辑：罗雪妍

神隐之左手

复旦砍文科招生，打工人苦Boss直聘笑，这就业市场真是魔幻现实主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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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安安心心在家啃老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