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级”有限重启，回归教育节奏的本质丨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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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九派新闻评论员　文和刀
  2025年2月，教育部新修订的《中小学生学籍管理办法》引发社会广泛讨论。
  其中，第十四条“适度放开特殊教育学生学籍变动权限”的条款，被视为义务教育阶段留级制度“隐形回归”的信号。
  有“留级”当然也会有“跳级”。事实上，在过去的近二十年里，这两个概念在国内都相对罕见，离绝大部分普通学生比较遥远。但现在，情况开始发生变化。
  

  “留级”的有限重启，象征着中国教育在公平与效率、标准化与个性化之间寻求平衡的一次重要探索。
  【1】　当学习按下“重播键”
  有上了年纪的退休教师还记得，20世纪90年代的乡镇中学里，许多班上都曾出现过留级生“专属”座位。
  在学习上感到比较吃力的学生，追赶不上同龄人的进度，被“留”在了那张课桌上。课堂为他单独按下了“重播键”。
  留级制度曾经作为中国基础教育的一种实用“工具”而被启用。20世纪80年代，学生留级率一度达到10%。其通过“筛选”机制确保教学质量，确保学生基础素养。
  但另一方面，其负面效应也逐渐显现：留级生被视为“差生”标签的承载者，挤占义务教育资源，加剧入学难问题。
  这种教育筛选机制在2006年迎来了急刹车——当年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以法律形式禁止强制留级，仅允许因病休学等特殊情况缓学。各地留级率自此从最高峰时的12.3%（1998年教育部数据）骤降至0.5%以下。
  为何要在当时喊停？这与教育资源分配之困有关。我们或许可以从时代背景中窥见一斑。
  在世纪之交，各地都存在小学入学难的问题。在城镇地区，进城务工潮带来了大批的随迁子女，教育资源十分紧张。而在农村地区，义务教育阶段生均公用经费相对较少，一个学生多留级一年意味着多支出数百元，经费上也“有心无力”。
  学生普遍入学难的情况下，有的学生留一级不够，甚至连续留几级，尽管这样的学生也不应该被放弃，但这种现象也确实挤占了其他适龄学生的就学名额。
  留级率和平均分降下去，换升学率提上来——时代抉择背后，是多重现实挤压。
  【2】　“零淘汰”，真正合格的有多少
  “零淘汰”后，新的难题也随之而来。
  是学完，还是混完？学生确实毕业了，但是否真的达到了毕业水准？
  基层教师反映，部分学生基础薄弱，“混完”九年义务教育，还有些学困生被教师选择性“放弃”，学校引导态度相对消极。
  孩子在三年级时就已听不懂数学课，但依然每年“被升级”——由于生理或心理等各方面的障碍，面对越发理解不了的课堂内容，有的孩子只能报以沉默。这种情况在部分偏远山区尤为显著。
  与之相对的是：失去了关乎留级率的整体教学质量上的压力，部分教师“现在只教前两排学生，后排成了‘静音区’”的现象也出现了。
  多年间，恢复留级制度以重新拯救义务教育“合格率”的呼声始终有之。
  时机始终不太成熟。不过，近年来，随着少子化现象变得越来越明显，每年入学需求减少，“入学难”问题早已不复如初。
  义务教育资源压力正在缓解，这也在为未来或可逐步放开留级与跳级的适用范围留出弹性。
  【3】“留级”回归？并非从头再来
  此次新修订的学籍管理办法提出，“适度放开特殊教育学生学籍变动权限”，情况特殊的可以允许其降级就读，针对特殊教育学生开了个口子，被业内称为留级制度的隐形回归。
  隐形回归当然不等于完全回归，不等于从头再来。
  这一制度创新既为身心发育滞后的学生提供了学业缓冲，避免因进度压力导致教育失效；也通过限定适用范围，减少了“差生”标签的泛化风险。
  “适度”放开，何谓“适度”？重在实操过程中的把控。
  在实操过程中，如何量化“适度”的判断标准，将成为政策起效的关键。
  对于特殊教育学生身份认定，以及留级时长、次数等各方面问题，必须建立完整、严格的考量。如若把关不严，反倒容易造成教育不公平，有违政策初衷。
  即便是设想很好的政策，也可能遭到功利化滥用。民间对此的隐忧是：部分学生家长可能通过伪造医疗证明等途径实现“曲线留级”，以延长中考准备时间。
  另一方面，对于有留级需求的特殊教育学生，一些基层学校也缺乏个性化教学资源和心理辅导能力。
  对此，上海师范大学附属浦东临港小学校长王先云在接受上观新闻采访时提供了很好的业内建言。他指出：对于留级的标准必须从严把握，比如规定小学只有语文、数学等考试科目成绩未达升级标准且补考仍不合格的才纳入留级考察名单，同时要进一步界定学生的非学业因素，智障等特殊学生还需提供专业医疗机构的证明。此外，对于留级的申请、审核也必须有一整套的规范性制度，义务教育阶段应当规定每学段（小学和初中）仅允许一次留级，避免政策被滥用。学校还应当完善配套支持措施，为降级学生制定个别化的学习计划，并帮助做好课后补习和心理疏导。
  【4】追问教育节奏的本质
  当留级制度以克制的方式重归视野，它已经不那么像是一把淘汰的标尺，而更像是一盏留给晚归孩子的小夜灯。
  

  正如视频开放了倍速播放功能的同时也开放了半速播放功能，我们各取所需，找到适合自己的人生节奏。
  “留级”的有限重启，既是对特殊教育需求的回应，也折射出教育从规模化管理向个性化转型的深层逻辑。
  它既非对传统制度的简单复辟，亦非对现实困境的被动妥协，而是在教育公平与质量、集体效率与个体成长之间寻求动态平衡的必然选择。
  教育节奏改革的步伐，与时代的脉搏息息相关。
  对教育节奏的本质追问，也是对教育目标的追问。
  留级的社会经济代价与跳级的资源倾斜如何权衡？优先保障基础质量还是最大化个体潜能？　　
  唯有以人为本，构建公平、开放、包容和可持续的教育生态，才能真正实现“有教无类”与“因材施教”的融合，让每个生命既融入这个大时代，又在大时代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成长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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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九派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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