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

超现实主义

回老家时，杰就躺在院子里最南边那棵枣树下。       “嗨，杰.”我惊喜地冲它打招呼。它抬眼看看我没有任何表情，然后又闭目养神去了。
       午饭时，杰没有进屋，我端了排骨，放在它嘴边。它还是蜷着身子躺着，只是睁睁眼，随着就闭上。没有一点表情，也没有一点声响。问了奶奶，说杰没有病，它只是老了。
       心下就一惊：这么快？！
       还记得杰刚抱来的时候，也就两个月光景，三十公分左右，捧在手里，是柔柔软软的一团。那鼻子，眼睛、嘴巴，小巧且温润，可爱得让人不忍释手。第一个晚上，离了它的亲娘，杰闹了一夜，声音里满是凄楚和无助，听得我几次醒来，心下酸酸的，老睡不踏实。
       那时候，电影院里正风行着好莱坞大片《泰坦尼克号》。我就给它取名杰克，因了电影里主人公杰克的顽强，和对他徐徐沉下大西洋的震惊和惋惜。但妈妈不喜欢给它取名字，更不喜欢外国名。我就只好折中，喊它“杰”。
       杰是多么聪明乖巧啊，它黑葡萄的眼睛仿佛能说话，就那么眨啊眨啊地望着你，心思就在那一刻化作绕指柔。看着它学步，看着它对着自己的影子发呆，看它飞跑着追一只走错门的蝴蝶，看着它屁颠屁颠地跑到门口来迎接我。我们就在这美好里，把日子过得意气飞扬，五彩缤纷。而时光，就在这些琐碎的甜蜜里，轻轻巧巧地溜走了，那些隐形的痕迹就是杰慢慢长大、壮硕。
       杰真不错，每次回家，听到的都是对它的赞扬：捉住老鼠了，抓住野兔啦；帮邻居赶跑盗贼啦，救起落水的隔壁小娃儿啦。好汉护四邻，好狗护四庄。杰在四邻八遭的眼睛里，简直就是英雄。英雄的待遇就是大家的欢喜，走到哪里都有亲人护着它，宠着它，爱它。它是我们大家共同的杰。
       很多次，当我要到城里去，杰都会追着跑出好远。黑色矫健的身影，乌龙一样的神韵，那昂首飞跑的劲头，总让我想起那句古诗：季子正年少，匹马黑貂裘。在绿树掩映的乡村小路上，在蝉鸣蛙唱的夏日傍晚，我停车驻足，忍疼呵斥“回去，杰”“回去！”再走，它颠颠再追。停下，它也巴巴地停下，望着我，大眼睛眨啊眨啊，尾巴在身后摇啊摇啊。我急得跺脚，“回去啊，你这傻孩子！”我弯腰捡起路边的枯枝丢它，捡起土块，小石子丢它。心里急得不行，我怕路上车来车往碰着它，我怕有人抓了它捉了它。大概看出我的心思，它慢慢回头，溜达着回走，走了三五步，忽然就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回头，眼睛里有着不舍。其实我哪里就舍得！古人送别，是劝君更尽一杯酒，是桃花潭水深千尺，是折柳依依，挽手涕零。而我却只能这样，用这样的方式对它。
       多想带它到我生活的环境，让它伴我读书写字上下班，可是不行，身在江湖已经身不由己，生性呆直更让我随时都有可能碰壁，我且分不清人们的话的真假，看不出笑脸背后的心的红黑，何况杰？！还是在老家的原野吧，这里的天蓝水也清，这里有他的伙伴和朋友，有质朴的人们，这里是他应该待的地方。
       爷爷说过：牛马比君子。其实，狗们何尚不是！比之同类，他们有着更博大的心胸，多少义犬救主的故事，多少狗不嫌家贫的事实，都已经证明，狗们的品行和作为，有时候真的让人汗颜。而知道汗颜的，还没有病入膏肓。
       奶奶看我难过，出来劝我“就是一只狗，值得蹲这里这么长时间吗？狗都会老的，什么东西也会老。过几天，再让你爷爷给你出去抱一只来。”是的，杰，多少天后，或者多少月后，也许多少年，你就带上你的翅膀飞了，可是我会记得你的。这些美丽温暖的记忆，会成为我阴雨天的伞，挡住外在的冰凉。
       生命里有爱，人生不会空寂。

linxiaolei

我家也曾有很个可爱的狗，每次回家，它都围在身边又蹦又跳，但不幸被偷了。
好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