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学生携带手机进校园，会不会引发更多霸凌？ ｜教育一周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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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阳
11月1日起，《广州市中小学生心理健康促进条例》即将实行，这是全国首部促进中小学生心理健康的地方性法规，也是广州首次明确中小学校可以禁止学生携带手机等智能终端产品进入校园或者在校园内使用。

《广州市中小学生心理健康促进条例》第十四条

这一规定不是广州独创，在此之前，教育部2021年印发的《关于加强中小学生手机管理工作的通知》即已规定，中小学生原则上不得将个人手机带入校园。而福建省则在2022年出台过更为严厉的禁令——“禁止中小学幼儿园学生携带手机（包括电话手表）进入课堂。学生确有需要将手机带入学校的，应当由其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向学校提出书面申请。经允许带入学校的，学生应当将手机交由学校统一管理”。

校园禁止手机，甚至是一个全球性行动。如美国今年已经有许多个州通过了法律来限制学生在校园内使用手机。

这一举措收获了压倒性的支持。在网络上，有媒体发起投票“您认为中小学校应该禁止学生带手机吗？”其中65.2%受访者认为“应全面禁止”，21.2%认为“不禁止但应加强管理”。

原因何在？主要就是因为智能手机太容易让人沉迷了，连成年人都难以抵挡，何况自制力较弱、且更需要好好成长的孩子。全球各地的政府部门出台相关政策，就是希望避免智能手机夺走学生的注意力，希望让孩子与同龄人面对面交流，培养更强的社交技能和沟通能力，并减少沉迷手机带来的负面影响。

然而，大多数人之所以支持手机校园禁令，都是因为看到了潜在的压倒性好处，以至于容易忽略潜在的坏处。比如有人担心，孩子不能使用手机或者电子手表，会不会引发安全问题，在关键时候联系不到？比如有家长认为，孩子也有使用智能设备跟家人沟通的需求，一刀切禁止过于严厉。

专栏作家刘远举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提出了一个更有力的论点。他指出，当下很多校园负面事件，最典型如校园欺凌，以及老师体罚，乃至一些食品安全乱象，都是通过手机摄像头拍下来，上传到社交媒体曝光，才引发舆论关注，才有可能得到解决。他认为，手机摄像头的威慑，“肯定有利于治理霸凌和制止老师打人。对老师，对那些霸凌同学的孩子，会形成一种提醒。”

对于“学校摄像头也一样能起到作用”的观点，刘远举也进行了反驳，“学校的铁门一旦关上，家长很难进入，就像铁幕落下。其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封闭的。那些学校装的摄像头，往往在关键时刻会坏掉。甚至在法律意义上，学校也是封闭的。在地铁上，你打一个人一耳光，肯定是拘留，但在校园内，老师打学生一耳光，只会停职。”他认为封闭的学校，肯定会让家长失去信任，引发更多问题，现在压倒性支持禁止手机，只是因为家长更看中国“成绩”这两个字。

事实上，学术界也有类似的担忧。英国德比大学心理学高级讲师彼得·麦考利博士指出，学校禁止使用手机可能会间接助长上课期间“其他形式的欺凌和破坏性行为”，例如传统欺凌（即身体、言语或关系形式的欺凌）可能会增加。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允许学生使用手机就能减少校园欺凌”尚不是一项定论。有研究者认为，相比起看不惯或反抗校园欺凌的人使用手机来威慑欺凌者，欺凌者使用手机的摄像头来参与欺凌，甚至用照片来威胁被欺凌者的可能性，也许要更大。

还有研究表明，禁止使用智能手机也可能整体上减少欺凌发生的可能性，原因是学校的整体氛围发生了积极的变化（不过也有一些研究持相反的结论，认为禁令让学校整体氛围变差）。

比较能确定的是，校园手机禁令对于减少“网络校园欺凌”是有好处的。“网络校园欺凌”这个说法大家可能有些陌生，说一段受害人自述就清楚了——“他们不但嘲笑我的长相，还把我的照片传到网上，做成表情包。现在我一去饭堂就会被大家认出来……”江苏徐州一位初中女孩曾经如是说。联合国一项调查显示，约三分之一的年轻人曾遭遇网络欺凌，五分之一的年轻人曾为躲避网络欺凌和暴力而选择逃学。一些欺凌者甚至在短视频平台发布欺凌他人的视频，给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会形成孤僻性格乃至自杀、自残行为。

所以，就减少校园欺凌而言，究竟是允许学生在校园使用手机比较好，还是禁止比较好，还不能给出绝对的意见。我们需要知道的是，校园欺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而学生能否使用手机，对于这个问题的严重性，非常重要。我们不能仅仅因为担心手机让孩子学习分心影响成绩，就忽略了手机禁令对校园欺凌的潜在影响。

其实，人们也并不是意识不到这点，在一些特定的新闻下面，是能看到这种担忧的。就在前不久，出了这么一则新闻——广东普宁某中学出了一份“反对校园欺凌承诺书”，居然有这么一段规定“若出现校园欺凌事件，坚决不拍照、不录视频。”网友们纷纷留言，这会影响校园欺凌的证据保存，让学生不知所措，只会加剧校园欺凌。

有意思的是，事件引发关注后，当地教育局责令该学校收回承诺书，将“不拍照、不录视频”的内容删除，更换为“禁止学生带手机进校园”，并回应称目的是避免影响学生学习。看了这则新闻，家长们是否该意识到，“禁止学生带手机进校园”，其实就等于发生校园欺凌事件时，学生们无法拍照录视频？

需要这个社会反思的是，如果没有刘远举这样的有识之士，如果没有普宁的这则新闻，人们往往意识不到校园手机禁令还有这样深远的问题，而只是简单地拍手为政策叫好。事实上，《广州市中小学生心理健康促进条例》的征求意见稿和正式条文，在“预防手机等智能终端产品进校园”这一条款上，几乎一字都没有修改，也没有看到太多的相关讨论。

只有当更多的人意识到，校园手机禁令也可能存在负面影响，并公开提出意见时，才有可能让相关政策制定者意识到，禁令有优化空间，比如要求学校安装更多摄像头供家长查看，比如要求学校实施更多防范校园欺凌的做法。家长们也需要意识到，不能被“成绩”二字牵着走，不能只在特定新闻下面意识到孩子们的身心安全同样重要，乃至更重要。

faybbb

看了LZ的帖子，我只想说一句很好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