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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点滴] 一个县城学生的高考路:中考第一名进“超级中学”,最后离清北差2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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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20 15: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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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徐亮亮 武汉大学社会学院
多年以后,当看到自己的高考成绩,徐闯仍然记得父亲带他去大城市看百年名校朝圣时的那个下午。“这是我们省最好的高中,你将来能上这个高中,就能去上清华和北大了。”
当时还是小学生的徐闯,在心里牢牢记住了这所百年名校的样子。直到中考后,考了全县第一名的徐闯终于再次站在了这所高中面前。不同的是百年名校“X中”目前更加金碧辉煌,坐拥全省十五家集团分校的X中已经成为全省独一档的“五大”超级名校之一。而省内最近几年几乎只有超级中学的学生能够考上清北。
“好,进超级中学上清北!”第一天来X中报到的徐闯如是说。
 



徐闯是作为C县中考第一名被选入X中某特色竞赛班的,和他同班的基本都是X中“名校+”体系内各初中分校与各县市中考里的佼佼者。这些顶尖学生的选拔是按照全省拔尖人才培养的政策推进的,徐闯来X中后的学籍是可以直接调到省城的。
听初中老师介绍,原来被X中选上特色竞赛班的农村学生还会发奖学金,现在仅仅是免除学费。因为现在县里的高中越来越考不出清北了,尖子生都抢着要去读省城的超级中学,没有中考前几名还会留在县中读书的了。
徐闯自然知道“县中塌陷”的困境,这也是他在县里中考拼命考出来的原因之一。不过和他一样的尖子生张安之却没有选择来X中,这是他没搞懂的问题。
 



徐闯的家C县离省城约2个半小时的火车,需要跨越层层叠叠的群山。高中第一个学期,徐闯都是住校读书,只有过年时候才回了一趟家。徐闯的父母在东部地区打工,所以高一那次回家让徐闯有了和父母一样的心境。
第二学期以来,为了更长时间的学习,徐闯从宿舍搬了出来,和全班超过2/3的学生一样选择了走读。这样妈妈就必须回到老家省城,开始陪读照料。徐闯和妈妈在学校3公里处才寻摸了一间老破小,爸爸一个人在东部打工,爷爷则是一个人在老家养老。
徐闯是个敏锐的人,他能感受妈妈每天陪读照料之余的无所事事与对爸爸的担心,也能想到爷爷一个人在家无依无靠时的孤独。不过更加艰难的是自己在X中的学习压力与处境,学习与生活之手扼住了他。
“出租屋和学校都是黑色的,就像每天坐着妈妈的电瓶车回出租屋和去学校时天空的颜色,我感觉到憋气与窒息”。
 



X中高一的作息是早上7点到晚上10点,高二高三还会再各延长半小时。
虽然到了高中,徐闯却觉得学习压力和竞争比自己在县里哪怕是中考冲刺都强了好多倍。不再考第一,甚至很难排进前二十,是徐闯最初迷惘的原因。
选择走读,是徐闯第一学期学习总结后的反思。他感觉到自己在学校学习时间的不够用,班级里那么多走读的同学,就是为了每天回去还要复习与预习到晚上12点再睡。这是徐闯在宿舍靠小台灯怎么摸黑看书都达不到的效率。
此外还有就是,徐闯也感觉到了城市生活冷冰冰的孤独,同学们之间很难有亲密的朋友关系。徐闯变得越发需要家庭的支持与陪伴,而不是像原来初中在乡下时自己就能很好照顾自己那样。
 



X中放假的时间很少,说是按大小周放假,大周放两天,小周放一天,实则每次都是放小周,一个月最多两天假。
难得的放假,徐闯都在补觉,他在新高中的朋友很少,也很少会有跟他住在一块儿地方的同学。
C县的朋友里,徐闯知道了中考考了县第三名的张安之是因为父亲在县中教书所以留在了县中。他还联系上了中考考了县第十五名的同桌王海,王海拿了地级市私立高中好几万的奖学金后选择去上了市里新建的私立高中。
此后放假,他还可以给这两个朋友发信息聊聊。
 



X中的学习抓得极严,压力大到每周的考试都要排名。老师和同学们都盯着成绩,因为分数不仅是学生的命,也是老师们工资考核等的重要依据。
在X中上课,徐闯第一次感觉到了不适应。课堂上是非常直接的满满知识点与问题难点,这让徐闯有一些应接不暇。在之前县里,他总是能在思维上快老师讲课一步的,而现在根本做不到了。慢慢的,徐闯发现,X中同学们比他学得还快。原来大家上课根本不用听知识点,基础的工作都已经自行预习完成了,课堂的任务变成了纯听老师总结的经验方法与难题攻克。
下课后的作业也同样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徐闯以前花八成力气就能完成得很好的课后工作,现在即使全身心投入也很难满意。他感觉题量与难度都大大增加了,难题变式特别多且活,而做题时间又被掐算得很准,每天不想着法儿地挤时间,真的会跟不上。
一种害怕淘汰的压抑就这样出现在徐闯身上,从未有过的不适应也是一种从未出现的不自信。
 



徐闯的压抑还来自于学校管理中的严苛,很多工厂般被“死盯”着读书的感觉,让X中变成了一所“全景敞式主义”的大监狱。
一是学生身体上课堂注意力的不断训练,经常会有年级领导在课时巡班,而巡班的目的就是为了抓上课抬头、注意力不集中的学生。如果被抓到,就会被记录在教室走廊里的“巡班统计本”上,继而等待班主任的狂批。
二是学生时间上的全方位利用,X中不仅没有运动会,甚至平时全校唯一的校园活动就只有升国旗与做操。这里的课间是静悄悄的,甚至能去上厕所的课间都是被时间设置下给固定的。另外X中利用假期补课更是学校常态,曾创下五一假期补课四天只放一天的记录。
三是学生思维里成绩规训的自我枷锁,X中还会根据学生成绩不断推行动态的成绩分班,其具体分为三个层次。全校都以学习成绩为主流价值,当面临学习退步掉到下一层次班级时,学生的心理压力与焦虑极大,甚至还会遭遇被看不起的“冷眼”。
“一切都是为了应试,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考试嘛”,徐闯木然地说。
 



渐渐适应了X中教学与管理之后的徐闯,也渐渐明白了自身在X中很难交到朋友的原因。
徐闯起初认为这是源于自身和同学们之间的差异。绝大多数X中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的,他们不仅学习成绩好,从小就精通各类才艺,班级里吉他、舞蹈、钢琴等特长不计其数。而哪怕就是放假,不少同学还会在家庭的安排下继续补课拔尖,这些差异让县乡孩子的徐闯很难与他们有共同话题。
不过随着认识的深入,徐闯发现同学们的关系不密切是一种群体现象。每个同学在学校中都只关注自己的学习,而同学之间竞争防备大于友谊。拿同学互相讲题为例,平时班里的学习互助很少,有问题基本就是找老师或家里补课自己解决。同学互相讲题基本都要发生在成绩差距很大的同学之间,班级群体里总是在忙碌中笼罩着这样一种防备与疏离。
“就像在城市里一个人生活的那种孤单,每个人都要学会钝化与封闭,除了自己的成绩与保护自己的壳,没有信任”。
 



徐闯在X中上的是特色竞赛班,他的理科不错,本来也是希望走一下竞赛道路,最好是能为高考加分。但没多久他就发现,竞赛这条路对他来说已经太迟了。
虽然X中有全省独一无二的优质竞赛渠道与竞赛教练,但这些竞赛学生的的培养往往是要从小开始的。最迟初中起就要进行系统的竞赛培养与熏陶,X中当下“名校+”旗下的几所一贯制学校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进行的。对于徐闯来说,已经高二的他思维训练与题型积累完全不够,很难走通竞赛道路。
当前的高中五大学科竞赛,都分为初赛、复赛、决赛、国家队选拔与国际奥林匹克比赛。竞赛学生要想获得清北加分至少要走到决赛金牌的层次,而要获得清北保送则要走到国家队选拔层次。尽管X中配备了全省最优的竞赛条件,但真正走通竞赛道路仍是极其困难的。像徐闯这样没有经过系统培养的尖子生只在复赛的省二等奖止步,这对高考加分没有任何意义。
近年来随着竞赛的扩量提质,高中竞赛越来越像一场赌博。当目睹X中从小押宝竞赛、但最终只获得决赛金牌却没有入选国家队巨大落差下跳楼同学的经历,徐闯收回了钻研竞赛的心思,想着最多拿竞赛当作帮助高考的工具。
 



临近高三,尽管徐闯已经完全适应X中的模式,他的成绩也不断进步,现在能较为稳定的保持在班级前列。但徐闯越发感觉自身所要调整的学习压力和心理压力加剧,自身的焦虑与困顿感变强。其具体表现是自己的冲刺动力变弱,开始喜欢在自卑与怀疑中变得拖延。
对于自己的泄气,徐闯做了分析,一方面可能是自己的动力激励不足。在初中时,自己完全是老师关注的焦点,任何情绪上的波动都能得到老师的关照。而高中以来,X中的老师就很少将焦点放在自己身上,学习与激励一直是徐闯自己单方面的调整,目前确实有一些激励疲乏。
另一方面,当成绩趋于稳定,徐闯也愈发认清自己与X中最顶尖一批学生的成绩差距,他称之为一种“并不全取决于努力”的“层次差异”。这样的差异体现在理科新难题的求解、文科综合素养的积累与审美上,而这也是徐闯自卑和困顿的核心。
 



困厄迷惑状态下的徐闯联系了张安之与王海,了解了两位朋友的境地。
在县中的张安之完全是鹤立鸡群,不过他倒是收获了所有县中老师们的密切关注。虽然平时上课的难度不够,张安之这两年都会在众多老师的指导下“开小灶”,不断给他灌输与讨论较难题型并拔高。久而久之,围绕着张安之,C县中最好的小火箭班里聚拢了一批七八个同学的学习钻研小组。在这个小组里,各科老师与张安之都会不断将讨论与拔高的题型让同学们互相学习与理解,彼此之间的关系是充满着善意与亲密的。
张安之放松的神态与学习忙碌的充实之感溢于言表,结合自身的困厄,徐闯终于明白了张安之留在县中的原因。王海的状态则不太好,他不断吐槽私立高中的教学质量,总觉得老师们对教学教研的拔高不够,好像当初自身觉得地级市教育质量一定会比县中要强的观点不是他及其家长做出的一样。
在朋友之间插科打诨的交谈中,徐闯得到了久违的安慰,激励与差异的困顿也解决了,“是的,我终究要真实地面对自我”。
 

十一

高三的冲刺期,三模下来,徐闯觉得已经摸到自己的分数天花板了。这样的天花板是一种做题感觉,是一种分数积累,更是一种每次考试下来对哪几个学科难点无法攻克的身体记忆。
能产生这样的记忆,徐闯好几次都做题做到了恍惚。恍惚之中,他又开始不断地调节自我,告知自己什么是最重要的,需要在考场上准备什么。他知道新高考改革的趋势下,出题思路会越来越活,他特别怕遇到一些活到自身无法理解的问题。他还特别怕自己的心理紧张与压抑,因为这是一次孤身一人历时三年的漫长征程。
走进高考的考场,好在徐闯重又恢复了斗志。
“历尽千帆,现在唯有轻舟驶向万重山”。
 

十二

高考成绩放榜,徐闯考了671分,离清北差了小二十分,这也就是徐闯所预感到的分数天花板,徐闯最终去了浙江大学。张安之在县中考了670分,加上在县中农村地区申请的自强计划,降分录取30分的优惠下,张安之考上了清华,这也实现了当地县中振兴的一个不小突破。
对于高考前的成绩天花板,张安之说自己也有这个感觉,总觉得突破不了那关键的几个难点。虽然最终成绩也没有突破,但最后冲刺阶段,县中老师们不停歇的一对一指导、难题押题攻略、心理强化暗示等措施确实起到了作用。不过因为自身在县中层面的农村地区,最终依靠专项计划突破了这层天花板也算是功德圆满。
王海只考过了一本线,准备回老家C县中复读。按照王海的表述,今年C县中成绩爆发了,和张安之一起讨论题目的那八人小组全考上了985。实打实的教育成绩完全扭转了王海及其家长的偏见,虽然后悔,但他确实开始认可C县中“领导苦干、老师苦教、学生苦学”的教学模式,并称之为真正符合县乡孩子特殊性的教育模式。
 

十三

今年过年,是徐闯上大学以来的第一个寒假。
跨越城市繁华与重重山水,徐闯终于回到了县乡老家,他感受到了一种自高中离开后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愉悦。大学的生活是新奇和振奋的,和曾经不堪回首的高中生涯天壤之别。
无数个午夜梦回,徐闯只要想起那紧张、无助的高中生活就煎熬得难以入眠。躺在床上不断回忆自己与朋友的经历,徐闯也无比认可王海的总结。作为县乡孩子的自己,自身成长真的具有特殊性,不是简单去往城市就能契合与发展的,这一过程中有多少艰辛让人潸然泪下。
过年拜年,看见上初中的表弟已经开始啃着新书预习,听到他说自己也想去上哥哥的X中时,徐闯满脸黑线。
这一切竞争与压力为什么还要重复?
救救孩子……

作者注:
与笔者一起调研的是西安交通大学人文社会学科学院王旭清老师,参与讨论的同志们还有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县中振兴研究小组的成员们,一并予以感谢。
另外,按照学术惯例,本文中所有人名、地名皆是化名,感谢所有访谈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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