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夏令营为何一地鸡毛？未成年人做生活老师，宿舍脏乱差，家长愤而退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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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对飞机和军舰非常感兴趣，夏令营的形式也刚好能培养他独立生活的能力。”今年3月，张女士在社交平台看到了“航起点”航空航天夏令营的广告，被其优质的住宿条件以及直升机体验活动吸引。然而，7月开营前夕，举办地被临时调换，宿舍条件落差巨大；入营后，活动项目缩水，生活老师还突然离职。家长纳闷：“高大上”的夏令营怎么变得一地鸡毛？到底发生了什么？
宿舍脏乱差，活动项目缩水
温馨的原木桌椅和床铺，公寓般的洗漱配置……按照“航起点”夏令营销售人员发来的宿舍环境视频，学生将被安排在普陀区一所私立学校度过7天6晚，了解卫星、太空、火箭方面的知识。销售人员告知夏令营原价7999元，早鸟票价格为5699元，早报名早享优惠。张女士十分心动，立即支付了定金。然而，等到7月4日交完余款不久，家长们被突然告知，夏令营举办地无法提供宿舍，学生将被安排到普陀区真南路1008号的上海信息技术学校。

7月7日11时，家长陆续将孩子送到新学校办理入营手续。200多名学生以12人为一组，每组安排1名生活老师照看。“许多家长提出要进去看看宿舍条件，遭到拒绝。”市民陈先生记得，生活老师现场组建了家长微信群，表示会在群内及时更新学生的动向。还说明要收走学生的通信设备，以防孩子在上课期间分心。然而直到晚间，这名生活老师都没有上传有关孩子的画面或视频。晚上7时左右，另一位生活老师进入家长群，并解释原先的老师白天很忙碌，手机没电，没来得及拍摄，且因家中有事后续不再工作。
第二天，家长们察觉到异样。在销售的宣传中，直升机体验时长是10到15分钟。然而，在生活老师发来的视频中，孩子们从登机到降落的过程只有两三分钟。到了下午，众多家长催促群内的“教官”把通信设备交还给孩子，随后才得知夏令营的全貌。“孩子说房间内有蟑螂，上下铺床板上没有软铺，还有钉子，厕所蹲位很臭，难以如厕，只好憋着，”张女士称。随后，不断有家长将视频上传到微信群中。画面中，木质地板变成了环氧地坪，还布满污渍。马桶变为蹲厕并挂有粪渍。陈先生的孩子告诉他，宿舍里散落着香烟头，床褥枕头散发异味，没办法睡好觉。没有阳台只能自己搭建晾晒区。听罢，陈先生提出退营并连夜赶往学校接回孩子。

宣传环境与实际环境对比。
当晚，原先“家中有事”的生活老师也在微信群中现身并透露，她并非具备资质的教师，而是一名在校学生，才17岁，开营前4天被公司招来做暑期工。发现住宿环境条件与宣传不符，但仍然被要求对家长隐瞒，她说，“很多生活老师都不干了，我也不想骗大家。”听到这，家长群顿时炸了锅。
兼职大学生做生活老师
“1个未成年人要照顾10多个小孩，一旦出现什么紧急情况能承担责任吗？”视频内的状况令张女士对主办方的管理能力产生怀疑。想到第四天活动要安排学生前往无锡火箭基地，她赶忙提出退营。由于宿舍环境与宣传情况不符，她向主办方提出全额退款。主办方答复，需要扣除保险费、服装费、直升机活动费、住宿费等多笔费用。部分家长认为直升机活动和住宿均存在缩水，收取费用并不合理，并线下前往学校协商。期间，警方也介入协调。在多番沟通调解下，家长拿到了大部分的退款。
家长互相交流时还发现了更多疑点。比如，拿到的活动行程表存在多个版本，部分提到的热气球体验课程在上海并没有资质开展。又比如，主办方临时更换学校的理由五花八门，有的是“原先的学校水管爆了”，有的说是对方学校单方面临时爽约。
记者也联系了多名生活老师。小张（化名）告诉记者，自己在学校公告栏上看到了该夏令营招收暑期生活老师的宣传单。面试时，主办方表示“是高端训练营，不是军训，只需要负责拍照。”7月3日岗前培训时，主办方没有介绍活动期间的安全防护工作，反而十分强调如何应对家长的各种质询。随后几天，十几位生活老师被要求打扫学生宿舍，搬运学生寝具。“我们看到被褥泛黄、有土，但主办方人员叫我们不要管。”“根本打扫不过来。准备非常仓促，看着很不正规。”直到开营当晚，被褥尚未准备齐全，部分生活老师不得不与学生同住一间房。7月7日晚，在没拿到工资的情况下，小张选择直接离职。
另一位生活老师小李（化名）也是兼职的大学生，她负责的一组孩子年龄在5岁半至9岁之间。“开营第一天，床上用品不足，许多床位就铺了一张凉席。有孩子不习惯上下铺，摔了好几次。宿舍洗澡需要的水卡晚上12点才拿到手，一个宿舍就一张。”第二天上午，由于宿舍床品分配问题仍未解决，孩子没有按计划上课，被安排在操场自由活动。
在家长收到的电子格式合同中，主办方承诺，活动工作人员包括专家课程老师、生活老师、安全教官、医务人员、拍摄团队等。但小李表示，她仅看到2名课程老师，1名主办方人员以及1名教官。十几名生活老师中，相当一部分是像她这样的在校大学生，所学专业和教育培训毫无关系，更无照护儿童的经验。小李在与主办方一位负责人聊天后得知，夏令营在筹备期间临时调换了负责人，活动方案是匆忙赶出来的。

夏令营如何更规范？
工商信息显示，主办方杭州航起点航空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于2024年2月，广州航起点航空科技有限公司是其主要股东，也仅成立2年不到。该公司营业范围为技术服务推广，组织文化艺术交流活动，业务培训以及教育咨询服务。在宣传广告中，“航起点”声称是“中国航空航天夏令营头部品牌”，今年7月至8月，在上海、杭州、苏州、珠海开展同一主题的夏令营活动。
航起点今年在多地开展夏令营活动。
针对上海夏令营的状况，相关负责人接受记者采访时称，家长群中出现视频后，公司第二天就派家政公司清理了宿舍。对于宿舍的选择，该负责人表示：“之前考察过这个宿舍，大学生能住，我们想着孩子有什么不能住的。”在“航起点”官网，华东上海校区的图片并非是上海信息技术学校。记者拨打公示的联系方式，但语音提示电话已停机。针对上海夏令营活动与宣传不符的问题，记者咨询了一名“航起点”销售人员，对方表示，他仅是销售人员，不做解释回应，也无法提供负责人联系方式，只称“上海因为这个事不开营了”。记者也发送邮件询问，截至发稿，对方未予以答复。
7月17日，记者实地走访上海信息技术学校。保安人员告诉记者，由于家长投诉多，学校已经终止与“航起点”的合作，不再开展后续活动。而“航起点”宣传视频中的私立学校仅与上海信息技术学校相隔不到一公里。该私立学校的保安人员告诉记者，今年暑期以来，从未接到上级有关安排夏令营活动的消息。往年同期曾举办过航天、篮球主题的夏令营活动。
近年来，大量非教育专业机构涌入暑期夏令营、研学市场，导致乱象丛生。为了吸引家长和学生报名，一些机构会进行虚假宣传，夸大教学效果和师资力量。家长在选择时难以辨别真伪，容易上当受骗。由于暑期夏令营、研学活动涉及户外活动、住宿等多个环节，若缺乏专业的师资力量、教学体系，就会造成“游而不学”“只旅不研”的状况。若未对参与人员进行充分的安全教育培训、未制定详细的安全预案，还容易引发安全事故。
记者梳理发现，今年多省市教育部门已发布公告，提醒广大家长关注夏令营、研学市场问题。比如，云南省教育厅提示家长，要关注研学机构的教师团队是否具备相关的教育背景、从业资格和教学经验，是否有合理的师生比例，能否在活动期间全程陪同，并对学生进行有效的指导与教育。贵阳市教育局则明确，各中小学校不得允许各类社会机构进校园组织开展各种“变相”的中小学研学实践活动。未经过教育行政部门审批同意的机构，严禁进入学校进行研学实践活动宣传。
业内人士认为，当前市场上的研学旅行、夏令营涉及教育、文旅、卫生、市场监管等多个部门，相关部门应当联合制定和完善针对研学、夏令营活动的管理办法，明确活动组织者的资质要求、活动内容、安全保障等方面的标准，为监管提供法律依据。同时，通过行业协会，制定相关行业发展标准和细则，推动市场、品牌、协作、服务等多方面专业化发展。夏令营主办方对提供的服务进行夸大甚至无中生有的宣传描述，或使用诱导式宣传，含糊关键信息使得消费者对真实情况产生误解，均涉嫌虚假宣传，侵犯消费者的知情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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