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童年的一些记忆

?啤酒鴨

我出生在豫东的一个小村庄，紧靠着黄河的支流，人们靠水而居。中原地带土地肥沃，旱地收成好，靠着河边开垦的水地也同样收入颇丰。沿着这条支流，有许多的村庄，以村中大家的姓氏为名，分别是孙湾、李湾、王湾，人们戏称“一溜三湾”。我的故乡就在王湾村。         王湾村交通便利，向东三十里即是长垣县城，向西十五里地逢初一、十五有热闹的集市。村里一些能人除了耕耘自家的土地，还施展各家留下的绝活到集上去大显身手。村中过着富饶且平静的生活。         父亲在十几岁时跟随爷爷去遥远的西北工作，家中母亲和奶奶带着我们几个年幼的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堂屋前是一棵多年的枣树，一到秋天，沉甸甸的大枣就压弯了枝条，眼看着枣儿由绿变黄、变红，继而深红，我就迫不及待的用一根长竿去敲打那熟透的枣儿，一边打一边往嘴里塞，直到被满嘴的枣儿噎的说不出话来，方才罢手。晚上，奶奶用剩下的枣儿卷在白面里蒸出各种形状的馍，还端上一碗黄橙橙的飘着米油的稀饭。还没等我狼吞虎咽喝下最后一口，邻居小姐妹的呼喊声已经在门口响起。急匆匆巴拉完最后一口，马上冲了出去。全然不顾小脚的奶奶在后面蹒跚着追出来的千叮咛万嘱咐。月牙儿早已挂上柳梢，邻家的姐妹穿着吊在半截的破旧裤子，早就迎上来。一本正经的商量了我们今晚的行动计划，决定去奶奶礼拜的大大家。大大是我们那里的称呼，就是大伯的意思。邻家小姐妹一个叫菊花，一个叫枣花，年龄相距不过一两岁，我与妹妹枣花同年，但是由于平日我经常慷慨的将我的美食分赠给她们，所以一切行动都听我的指挥。随着我一声令下，我们仨以箭一般的速度冲出巷口，朝着大大家的方向奔去。快到的时候，我收住脚步，试探着听听是否有狗叫的声音，要知道他家的狗可是有名的厉害。还好，没有动静，我冲着小姐妹俩做了一个冲的手势，菊花就大胆的冲了进去。只听到嗷的一声狗叫，紧接着小菊花大声地哭喊着跑了出来，我们急忙迎上去，只见小菊花的裤腿已经被狗撕烂，鲜血染红了她的布鞋，可是血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我急中生智抓起一把土就捂到伤口上，嘴里还安慰地说：没关系，上次我流血了，我奶就是这样给我止血的，一会就好了。说完还小大人似的给她吹了吹。菊花已经从刚才的惊恐中恢复过来，只是还有些抽噎，看着我那么认真的样子，不禁破涕为笑。我们扶着一瘸一拐的菊花踏上了回家的路，虽行动失败心有不甘，但是看着小菊花的伤势肯定没有再行动的希望了。           回到家，看见母亲在灯下给我纳鞋，一针上一针下，很有节奏，于是纠缠着母亲给我讲故事。当时的母亲在村小学教书，尽管只有高小文化，但是教起学生来还是有板有眼，尤其是母亲讲述的一些故事，常常是我梦中展现的故事情节。小伙伴们都羡慕我有这样的妈妈。尤其是菊花和枣花两姐妹，由于她们的妈妈有精神障碍，经常一连几天找不到家，从小没有享受过母爱，每每看到我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耍赖时，常常抹眼泪。母亲很喜欢这两个姐妹，经常帮姐妹俩缝缝补补，有好吃的也会留一些给她们。甚至有时还会把她们姐妹两个拉过来轻轻抚摸她们茅草似地小脑袋。一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横眉怒目地把她们从母亲身边撵走，并大声向她们宣告：这是我的妈妈！小姐妹往往满含歉意的躲开，仿佛明白这爱不属于自己。妈妈会把哥哥们用剩的本子给她们，教她们在上面写一些简单的汉字：上、中、下、人、口、手。同样在学习的三人中，只有我东张西望，不去认真学习。小姐妹俩握着用纸包着的铅笔头一笔一划的练习着那认真地模样往往让母亲轻声叹息。        奶奶信奉耶稣，每晚就有一些年纪相仿的老太太聚集在大大家的堂屋里，对着一幅发黄的耶稣像念念有词：我主保佑，一切平安。甚至，还会唱一些圣歌，什么信耶稣真快乐，高兴的没法说~~~~往往在这种没有起伏的如念经般的歌声中我睡去了，待被人摇醒时，已是人去屋空，有时甚至会在大大的炕上酣睡一夜。往往这时，大大就会摸出藏了很久的吃食悄悄地塞到我的手上，然后将我举过头顶，骑在脖子上，雄纠纠气昂昂的将我送回母亲的身边。         我家屋后是一个大大的池塘。一到夏天，池塘里满眼都是荷花，碧绿的荷叶衬托着粉白水嫩的荷花，别提多美了。当时的我年纪尚小，显然不会懂得欣赏她的美，但是我却对那一朵朵的莲蓬很感兴趣，我喜欢吃新鲜的莲子，那甜滋滋的味道至今让我难以忘怀。奶奶明白我这小馋猫的心思，一到这时，就会打发叔叔下池塘为我摘莲蓬。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头上顶着一片荷叶，手里抓满莲蓬，坐在池塘边的大柳树下惬意的享受。         最喜欢去的地方还要数村头的小学校，那是母亲上课的地方，也是两个哥哥每天上学的地方。一大早，我就小尾巴似地跟在母亲后面向小学校走去。学校是两排低矮的平房，加上母亲总共5位老师，都文化水平不高，但是教学都非常地认真。教室前的一棵老榆树上挂着一个破锣，每天上下课就敲响了。校长是我的一个本家大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平时不苟言笑，在学校我最怕他。每每该他上课的时候，我就猫在妈妈的办公室不肯出来。母亲去上课了，邻座的老师姓李，就会和我聊天，问一些关于你有什么理想，你长大干什么的问题，我一本正经的回答我长大要到城里读书，不在你这个破小学。李老师故作生气的说：那你现在就走，到时候你来上课我也不要你！我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哭着跑回了家，向奶奶告状。奶奶笑着安慰我，别害怕，她吓唬你的。实际上现在看来，我当时的话可能也使李老师不高兴了。此后我真的离开了家乡，跟随父母来到了遥远的西北，并在这里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前些年回家去探亲，得知李老师已因病去世，心里着实惆怅。         童年的记忆犹如一幅木版画深深地刻入我的内心深处。它更像一幅绝美的画教我魂牵梦萦。时过近迁，物是人非，许多熟悉的人已不在了，再回故乡，就有一种“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感觉。望着奶奶荒草萋萋的坟头，默念：奶奶，安息！ 转自：雨林木风论坛原创写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