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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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摘录（作者扬林）  我打上的
                 9月1日  星期三  晴
    只要心在跳动，就会有血的潮汐。三年了，我终于又回到了课堂。真好！
     回忆对于我来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三年前，当我一中考700分的高分，被深圳那所万人景仰的重点高中录取的时候，命运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我亲爱的弟弟，我自己也在死神的怀抱中昏迷了整整半个月。
     当我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喉咙被切开，脑袋钻了洞，我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望着身旁瘦得不成人样的母亲，我泪流满面……
     再次醒来的时候，意识也模糊地苏醒了，我想起了弟弟。母亲两眼含着泪勉强笑着说：“弟弟回老家去了。”我迷迷瞪瞪，智力与三岁小孩没有什么区别，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我竟然相信了母亲的话。
    一年以后，我恢复了一些记忆，我又问母亲同样的问题，母亲还是说：“弟弟回老家去了。”让我不要记挂。可是，我看她说话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便郑重地对母亲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一直瞒着我？说出来，我能承受！”母亲的眼泪霎时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母亲告诉我，弟弟在一年前的那次车祸中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永远”意味着什么？我当时也泪流满面，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愿意相信，我绝望地望着母亲，希望母亲改口，但母亲却流着泪用力的点了点头。我像五雷轰顶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接着，我像疯子一样拼命地撞床，头上的伤口本来就没有完全愈合，这一下全部被我撞开了，鲜血顿时迸了出来。父母惊恐万分地扑上来抱住了我，我听见母亲撕心裂肺地在喊：“儿子，我不能在没有你……”我的眼睛模糊了，不是泪，是腥浓的血。
                  9月18日  星期六  晴
    自从知道真相以后，我觉得一切都我所谓了。我是一个罪人，更是一个废人。我喜欢一个人带着，医院最安静的湖边就是我的去出。每当我独座湖边，就会想一些生死的问题，从车祸的死里逃生中我看透了生死。我觉得死并不可怕，这是没个人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人呱呱坠地来到这个世界是一偶然，但人走向死亡是必然的。
    看着红红的太阳寂寞的起起落落，我就会不自觉地泪流满面：我搞不明白，它为什么周而复始地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湖边偶然也有一些缺胳膊少腿的人坐着轮椅悄然地经过，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对着我茫然又灿烂地一笑——“不幸的人啊，是什么支撑着你们行走在这个熙熙攘攘的世界？”
   坐在湖边，一个人望着湖面发呆，我的心中也会不经意地想起任贤齐的《兄弟》。如果弟弟不是坐我的摩托，也不会……罪恶感像毒蛇缠身，我不能原谅自己。是我杀死了弟弟，上帝啊，请给我一个苟活下去的理由好么？我再一次想的了生死。
    有一次，当我推着轮椅来到湖边的时候，我发现背后有一个身影跟着我，若既若离，我知道是母亲。当我的目光和她相遇的时候，她便慌慌张张地逃避。多少个清晨或黄昏，母亲都是这样，我到哪里，她的视线就牵挂到哪里。我知道她是不放心我，他经常人在病房眼睛还是眺望湖边。有一次母亲拿了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到湖边找我，当着母亲的面，我把它丝成四瓣扔进了泥里。
     “你不振作，我们以后怎么办啊！”我不敢看母亲那苦难、痛惜、隐忍的脸。想到母亲，我内心的坚硬似乎一点一点在慢慢地融化。
     两年了，我总算出院了，但我还是无法面对额头、脖子上触目的伤疤，更不法面对看不见的心灵的伤疤。那里的伤口没有愈合，稍有触动，就丝丝地往外渗着绝望，我不知道它有没有结痂的那一天。我对自己完完全全失去了信心，不是把自己整天关在房间里，就是去炮迪吧，或是独自一个人到海边去。开始，母亲总是跟着我，后来在父亲的劝说下终于不再跟着我，知识在我每次出门的时候，她总是说：“出去走走也好，也好！”知道今天，我才渐渐悟出，母亲这话实际上是自我安慰，是暗自的祈祷，是给我的提示，是恳请与嘱咐。我不知道在我不在家的那些漫长的时间，她是怎样的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在那些枯燥无聊的日子里，有一些人和事还是深深浅浅打动了我。
    记不清是第N次来的迪吧，我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依旧是嘈杂的人声、晃动的人影，但在劲爆的音乐声中，我可以迷失自己，可以什么烦心事都通通放下。忽然，窗外飞来一只傻傻的蜻蜓，睁眼瞎似的一头撞在了玻璃上，一动不动。“它死了吗？”我的心动了一下，“死了也好，无尤无虑，不用正天茫茫碌碌，幸福啊！”我正想着，哪知“死”了的蜻蜓又动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在努力转动着受伤的头颅。“这又何必呢？”我叹息着。不一会儿，出人意料的，它竟然又扇动着翅膀又飞了起来。那一刻，我忽然有流泪的感觉。昆虫尚有求声的本能，我又何必轻生呢？那天回到家已是午夜时分，经过父母房间的时候，我听到了母亲的哭诉：“你知道我多么辛苦才把他救活，我不想他再有什么事，万一……你叫我怎么办啊！”“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他现在只是需要静一静，过段时间就好了的。”这是父亲在努力地安慰母亲，实际上也是父亲的自我安慰。父母的对话，似阿里巴巴那句神秘咒语——芝麻开门吧！所有尘封的记忆刹那间被开启，父母为我付出的一切，似奇异的珠宝在记忆的石窟里闪闪发光。我破门而入，抱着父母失声痛哭：“爸爸妈妈，我要上学！明天帮我买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好么？”母亲默默地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本破旧的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书，这书不是……”我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我接过母亲的书，明明白白感受到了它的分量。
    9月25日  星期六   晴
     上课铃声响了，语文老师动情地在讲述史铁生的故事。史铁生在活得最狂妄的年龄忽然双腿残疾，于是，他躲进了地坛，仅为那里是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多少年后他第一次意识到，那个荒芜的园字，不单处处有自己的车辙，而且有过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他第一次明白了，儿子所有的苦难在母亲那里都是翻了倍的。可惜，等他明白的时候，母与子已经是阴阳永隔了。我庆幸自己醒得还不是太晚，庆幸自己总算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庆幸自己终于明白了是马上支撑着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人行走在这个熙熙攘攘的世界。虽然，我鼓起了百分之百的勇气，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重新投入了中考，但成绩并不理想；虽然，我现在就读的学校只是一所普通的技校，但我还是要为自己喝彩。相信五年以后，我将靠自己的技术立足于社会，我就是一个自食其力的，对社会、对家庭有用的人。
     再次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我心情的天空阳光灿烂。我终于扼住了命运的喉咙，走出了生命的低估。虽然在人海茫茫之中，我仍然是一滴毫不起眼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流来流去，但我知道它有它自己的颜色、自己的味道，总有一天它会流过伤心的渡口，流进汹涌的大海，在波涛中尽情地澎湃。
     感谢突如其来的灾难，它在粉碎了我全部梦想的同时，教会了我敬畏生命，热爱声或：感谢不弃不离的父母，他们在施与我全部爱心的同时，教会了我超越自我，品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