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性而活

海纳百川

晚辈结婚，长辈自然要致以最真诚、“最快活”的祝福。我的岳父，跛着因公受伤的残腿，出席一个比他小两辈的晚辈的婚礼，本身就是一个最真诚、“最快活”的证明。
　　这场婚礼的主角，是我老婆姨家大表哥的儿子，他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都已故去，能沾点亲带点故的老辈，只剩下我那跛腿的岳父。所以，我的岳父被安排在与新娘父母亲同一张桌子上，我想这也是大表哥的精细安排吧。于是，在那个场合下，我的老“泰山”就成了新郎老一辈的唯一代表人物。
　　这应当是一个无尚尊贵的位置，我从心底里认同这个位置。
　　然而，岳父根本就不吃那一套，这位被我故去的岳母称之为“老迷汉、老顽固”的劳模，根本就理解不了“主人”的良苦用心，在主桌上呆了两分钟竟然一言不发，东张西望的动作和郁闷异常的眼神，足以说明他的不自在。最后他竟然如同一个逃兵，悄悄地“退守”到我们的酒桌上。就在他落坐在我的旁边时，我看到了一幅惬意而又愉悦的表情。
　　其实，就在大表哥和岳父推来搡去的时候，我也很郁闷。许是职业习惯，我一直把“责任”这两个字看得很重。父母对儿女的责任......律师对当事人的责任......包括岳父对原先的工作的责任。总之，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有很多很多责任需要你去履行。而今天的婚礼，大表哥给我岳父设定的责任，就应当是在主桌上正襟危坐，派头十足地扮演着新郎父亲的老辈的角色，尽全力去支撑新郎家的场子和面子。然而，岳父却临阵退缩了，理由再简单不过——那个桌上的人一个也不认识，不当那个毫无意义的“牌位”。
　　我真的是很郁闷、很无语。若我是老岳父，我即使是咬着牙、跺着脚，也要坚强地“战斗”在别人为我精心安排的“岗位”上，虽然我可能很不情愿，虽然我也可能“六神无主”，但是，为了责任，我必然会坚守到最后一刻，因为我活着的责任就是为了履行责任。
　　那天的婚礼很热烈、很热闹、很热辣。新郎和新娘并没因我岳父当了“逃兵”而沮丧，大表哥、大表嫂也没因我老“泰山”的随性而恼怒，所有嘉宾更没为主桌上没有新郎再老一辈的支撑而减少酒量......看来一切假设的“不良影响”，都是我的“杞人忧天”。更让我“崩溃”的是，只有在我和老婆、大舅哥和大舅嫂中间，岳父大人才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和淡定。
　　伴随着婚礼主持人激情演奏的萨克斯曲，老“泰山”的表情如同绽开的花朵，灿烂而又天真；随着节奏明快的乐曲，岳父的双手也情不自禁地拍动起来......此刻，我难以想象，假如岳父大人真的象我一样，为了别人设定的责任而艰难“打坐”，喝着不愿喝的酒，说着不爱说的话，那是一种何等的情景？肯定不是“杞人忧天”，而断然是“恶梦成真”。
　　我是一个听着别人唱歌就嗓子发痒的人。经常地，在很多婚礼上听着一些美妙的、喜庆的，还有难以入耳的歌声，我就有一种大展歌喉的冲动。但是，还是责任，让我总是“退避三舍”——毕竟，我已经是不惑的、稳重的、理性的中年人。还是把激情让给小我一辈的年轻人吧。
　　于是，我强压着激情的诱惑，表情安详地拒绝着包括老婆在内的很多人的邀请，默默地在心里吟唱着那一支支柔情的、狂放的、浪漫的情歌......我很难受、很压抑。有时，我真的很羡慕我的岳父，爱谁谁，爱咋咋的，随性而活——很真实，很轻松，很愉悦......